“你方才說什么?”靖王望著姚震。
姚震也是沙場歷練過的人,被他這氣勢下竟有些惶然了:“下官說,當年榆城戰敗事有隱情,此番徐濤一案家兄未曾將實情全數告知,操縱徐濤的極有可能是當年叛變逃跑了的姜圖。”
靖王一鞭子抽在姚家廊柱上:“他姚霑怎么這么混蛋!”
廳堂里的宋國公聽人說他們到來,已經迎出來了,到廡廊下剛剛好聽到這句,忙上前道:“不肖子帶來這禍事,拖累了朝堂,是我教子無方!”
靖王頭一抬看向他身后姚霑,咬牙道:“你真可是丟咱們武將的人!”
姚霑單膝跪地:“愿聽王爺訓示!”
李摯勸道:“事已至此,晏叔還是進屋說吧!”
姚震兄弟忙趕前引路。
到了正堂,幾家人相互都熟,也就不存在退避,靖王在上首坐下來,凝眉望著下方姚霑,咬牙半晌后才道:“當年不說,建朝時不說,為何今日又想起來要說了?”
姚霑看了眼何瑜。
何瑜攥著袖口一動不動。
姚霑若把她交代出來,那么裴氏定然會遷怒上她,因為她不可能遷怒得到敵人,這樣一來,她的窘境可想而知。
但到了這會兒,她已經不是很放在心上,她想要的姚霑已經給了,如今她只需盡力使姚家落得個最好的結果即可。
姚霑收回目光,說道:“不瞞王爺,今日我護衛截到了一封信,這封信原本是被有心人想遞給徐家的,后來護衛截下來給了我。
“我原來猶疑不定,是它促使我下定決心把事情交代出來,以免因我之故而釀成更大的事故。”
何瑜看了他一眼。
姚霆接了信遞給靖王,靖王皺眉看過,說道:“沒抓到人?”
“回王爺的話,其人十分狡猾,被他察覺,就立刻消失了!”護衛上前說。
靖王看完后又往姚霑看過來:“這么說來要沒收到這信,你還不說?”
姚霑道:“我已經私下在查訪姜圖下落,據昔年將領們說,他在榆城那一戰有功,被周靈帝賜封了將軍,后跟隨周軍大將羅定去了云南。
“有將領后來與他交戰過,但羅定死于周室亡朝之前,姜圖后來究竟去了哪兒,我還沒查出來。”
靖王想了下,轉向宋國公:“你打算怎么辦?”
宋國公余怒未消,硬著頭皮拱手:“此時進宮請罪,目標太大,恐生出不少枝節,我的意思是寫封請罪折子,請王爺與太師回頭幫忙遞進宮中。
“霑兒有罪,但也還是愿意為國盡力!”
靖王聽完望著姚霑,神色總算好了一點:“知道主動請罪就好,還不算罪該萬死。”他又看向李摯:“你父親呢?”
李摯道:“家父被內務府請去了,方才還沒回來。”
“稟老爺,太師駕到!”
正說到這兒,家丁小跑著進來了,宋國公父子聞言,立馬起身迎出去。
這邊廂李存睿卻已經自行進來了。
到了門下他往屋里一瞅,說道:“急急的把我喊過來,這是出了什么事情?”
靖王道:“你來的正好,快來聽聽這事兒!”他邊說邊拉著李存睿坐下,然后把事情跟他說了。
李存睿愕然望著姚霑,當下就道:“泄露軍情,這擱在當時就得軍法處置,別說你如今還被人當了把柄拿捏,徐濤都死了這么久了,你是怎么做到把事情瞞這么久的?”
姚霑無地自容:“我一念之差,導致事態一發不可收拾,哥哥盡管教訓我!”
“我教訓你沒用,要緊的是皇上怎么說!”李存睿看看周圍小輩們都在,便收斂了幾分,沉氣道:“如今難做的是皇上,一面姚家是為朝廷立過汗馬功勞的,且這才立朝不到三年,處罰你難以跟功臣將士們交代。
“一面徐祺又是朝中的能臣,無辜死了個子弟,他們家要是喊冤,皇上也不能不管。
“真有悔過之心,你得先讓皇上心里痛快!”
姚霑垂首不敢吭聲。
靖王好言道:“他的意思是他寫個請罪折子,請咱們送進宮去。我看這么著也行,總不能讓他們直接進宮負荊請罪啊!”
李存睿道:“折子呢?”
宋國公忙說:“還沒寫,就想著等二位到來之后商議好再行事。”又道:“瑜姐兒,你寫字利索,趕緊執個筆!”
旁邊丫鬟早把文房四寶奉了上來。
何瑜不敢怠慢,當下沾筆凝神。
李摯從她手上接了筆,道:“公文我拿手,我來吧。”
有他這位朝堂的后起之秀,太師府的公子執筆,當然更好,何瑜給他筆,從旁利落地磨起墨來。
這邊廂李存睿全程眉頭緊皺,靖王也如是,但他卻知道李存睿輕易不生氣,一生氣是真的生氣,便不再火上澆油,只尋他討論起可行方略來。
說白了,這是有著過命的交情才會生氣,才替他們著急。若不是有著那么多年同生共死的情分在前,誰至于呢?
李摯果然很擅行文,胸有成竹寫完幾頁紙,自己看了一遍,順手也跟何瑜看了眼。
這字跡如何雋秀就不說了,只見文章前段敘述,中段悔過,后段請罪,流暢得來又情真意切,何瑜心內生波,忍不住對上他目光,鄭重點頭。
李摯遞給姚霑:“姚叔看看如此全面了不曾?”
姚霑細細看過,點頭道:“好,很好,極好!”
他便又把它呈給了李存睿,李存睿反應就平靜多了,他凝眉看完道:“再加兩句,愿接受軍法處置,以死謝罪。”
姚霑與靖王宋國公皆一怔。
李存睿合上折子遞給李摯:“你不給自己留余地,旁人才能給你留余地。好在是你主動交代,若是等敗露或查出來,你才真叫做必死無疑!”
幾個人聽完默言,互視了一眼,宋國公道:“就聽太師的!”
李摯便又把這句加在了后頭,斟酌后沒問題,這才謄寫在折子上。
彼此商議好翌日把折子遞進宮,李存睿父子與靖王也就告辭了。
到了門外,兩廂各自嘆了口氣,想想也沒有什么話可說了,便各自分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