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對這個人是否存在,他內心里是沒底的,哪怕他再期盼著胡宗元的確就是被誣陷都好,也抵不過他身上的證據太完備了,以及他一手負責的船只,在他北上的這段途中出的差錯,這又怎么解釋?
哪怕就是真有這么一個人,那他也只不過是在背后推波助瀾而已,事情還是胡宗元干的。
但既然皇帝這么說了,他總得努力看看。殺頭這種事放在一個家族內部而言可太聳人聽聞了,然而放在一個皇帝嘴里,就再正常不過——他是真的會殺的!
可是,誰有可能會是這個人呢?
他想不出來,他從小在高家錦衣玉食,因為是二房長子,所以也受盡父母親的關愛,他從來不需要靠掠奪和傷害來達成目標,那么誰會恨他呢?想要針對他呢?
哦,對了,胡家遭受的損失更甚,胡宗元兄弟要是死了,那么胡家就絕后了,是誰又恨著永王府,又恨著胡家呢?
他站在雪地里,想不明白。
“永王殿下,我們王爺著小的們前來接駕,迎接殿下前往郡王府下榻。”
迎面而來的車駕停下來,車上著長史服飾的人前來下拜。
永王這才驀然想起蘭郡王也在京城,他連忙回應了,而后上了馬車。
上車后他又想到,除了蘭郡王,不是他還有個姐姐也在京城么?
李摯是看著永王出府的。
李夫人憑窗煮茶的當口他回來了,拍著身上雪花,掏出包栗子給她道:“母親趁熱吃,才買的。”
李夫人接了栗子,道:“我又不吃這個。”
“試試嘛,我看絮姐兒經常買來吃。”。
李夫人不忍拂他的意,剝了一顆吃了。
“好吃嗎?”李摯問。
李夫人沒說話。
金嬤嬤撩簾進來,沒提防李摯在,停在門檻下。
“嬤嬤有什么事情?”李摯問。
金嬤嬤看向李夫人,暗嘆了一氣上前來:“郡王府那邊來人傳話,說是永王殿下到京了,在蘭郡王府下榻,郡王爺請夫人過去敘舊。”
李夫人抬起了頭,李摯聞言也看了她一眼,而后他先接了話:“原來是舅舅來了。只是這冰天雪地的,出行不便,不如我去一趟好了。”
“不,”李夫人道,“讓人把車套上,我去。”
李摯看向她:“母親何必遭這罪?”
“親弟弟進京來了,我這當姐姐都請不動,傳出去不是讓人說閑話?”
李夫人下地到了妝臺前,開始整妝。
“那兒子隨母親一塊兒去!天雪路滑,安全要緊。”
“不用了,有護衛們跟著,出不了事。”
李夫人沒有半點松動,梳妝完又拿了件斗篷披上來。
李摯目送她出門,隨即折身到了李南風房里:“母親要去蘭郡王府見永王。”
正看著信件的李南風愣了下:“怎么突然要見?從前不是從來都不見的嗎?”
“不知道。”李摯凝眉,“不管怎樣,我們得瞧瞧去!”
“怎么瞧?母親會讓嗎?”
“當然不跟她一處,走吧,先過去再說。”
李南風便不耽擱了,拿起披風便隨他出了門。
李夫人到了蘭郡王府,迎出來的是蘭郡王。
“芷慧呢?”李夫人先打聽起蘭郡王妃。
蘭郡王嘆了口氣:“入冬以來就沒下過床了,近來雖是好了些,但因天寒地凍,也沒讓她出來。”
李夫人點頭:“多順著她些,讓她好好養著。”說完轉身讓金瓶把帶來的兩株老參呈上,而后進了門。
永王在暖閣,李夫人一進來,永王就覺出一股冷意撲面而來。
他站起來,打量著面前這位打扮并不是很華麗,但是隱隱中又透著不怒自威之氣勢的太師夫人。
“二姐來了,四哥怎么愣著了?”隨后進來的蘭郡王笑起來,“在我這里,可沒有什么親王郡王,大家都是兄弟姐妹,論排行二姐為大,您可別跟我擺架子。”
永王回神,先跟李夫人深施了一禮:“姐姐。”
李夫人頷首:“你來了。”
永王對這個姐姐的印象不深,記事起她就已經有十一二歲了吧,一向嚴肅。
母親每每對她慈善有加,她也沒有什么反應,更別提對他們兄妹三個。
母親倒是常說她可憐,讓他們多讓著些她。但每次讓完她,反倒引來她更嫌惡的目光。
他知道自己是填房所生,但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么?為何要被她厭憎?
她出嫁后就更加沒有什么往來了,除了在父親葬禮那次,此外應該是沒再見過面。
他自認世家子弟,也不是那行事畏縮之人,但此刻的永王卻有種說不出來的壓迫感,就是那種無形中似乎虧欠了對方的心虛感。
“聽說王爺要見我?”李夫人出聲了。
永王點點頭,說道:“弟弟此番因事進京,想到姐姐也在京師,因此急欲謀面。連累姐姐冒寒前來,還望體諒一二。”
“客氣了。”李夫人道,“王爺有事吩咐,本就應直說。”
永王略頓,道:“你我乃同父親姐弟,姐姐何故如此見外?”
李夫人神色未動:“那王爺說說,何故會在剛進京見完駕就急不可耐地見我?”
永王目光微斂,握握拳看向蘭郡王:“寒朝,我與你二姐有些話私下里說,你可否行個方便?”
蘭郡王起身道:“你們只管聊,我這院子清靜,絕不會有人來打擾。”
永王點頭,目送他到門口,而后看向李夫人:“姐姐以為我尋你是為什么?”
蘭郡王出院子,腳步放緩,迎面卻有太監走過來:“王爺,延平侯世子與南風姑娘來訪。”
蘭郡王頓了頓,走到前院,望著雙雙立在殿中的兄妹倆:“你們怎么來了?”
李摯拱手:“敢問舅舅,我母親是不是來府與我大舅見面了?”
蘭郡王道:“你們是為這個而來?”
李摯不好怎么說,只能問:“敢問他們何在?”
蘭郡王指指東面:“在說話,不讓人打擾。”
李南風探頭看了眼,道:“有件事我們想求求舅舅。”
蘭郡王眉毛一挑:“何事?”
李南風踮著腳,在他耳邊細說起來。
蘭郡王聽著聽著神情一頓,驚訝地望起他們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