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甥知錯。”
袁鄴深深望著他,收回目光,又說道:“十八歲了,也該穩重些,有些事情不是你小孩子能插手的。”
太子垂首片刻,道:“多謝舅舅教誨。是昀兒莽撞了,但昀兒并不后悔。”
袁鄴望著地下,沒再說什么。
“醒了么?”
說到這兒袁婧已走進來,仔細看了看他臉上,又看到旁邊的粥碗,問道:“吃了東西有沒有好些?”
太子點頭,囁嚅道:“母親……”
袁婧扶住他肩膀,沒讓他往下說。
皇帝走進來,看了看屋里也說道:“你怎么樣了?”
太子微頓。垂首道:“兒臣知罪。”
皇帝走過來:“能回宮嗎?”
太子看了眼袁婧,遲疑掀被下地。
“酒還沒全醒,急什么?”袁婧道。
“天色也不早了。”袁鄴發話,“讓他回宮吧。”
袁婧沒吭聲。
李南風覷見倆人回來后臉色還可以,就說道:“酒沒全醒要不就別吹風了,這大雪天的,仔細風寒。”
太子望著袁婧。袁婧也不好抉擇。她自然是舍不得他這么折騰的,但留下來也于禮不合,她總不能將國之儲君強留在宮外。
但她又不想跟那人說話——果然從前是話說的太少,不知道他這么無賴,這一接觸就顯形了。
皇帝先說話了:“你要是舍不得他,就留他一晚也行,我讓侍衛留下來。”
說完回頭招了招手,把站在院子里未離開視線的常春招進來,“把東宮侍衛調過來守在四面。”
又跟袁婧道:“我剛才說的話,你好好想想,想好了,就跟我吱個聲,剩下的我來安排。”
袁婧仍是沒有吭聲。
皇帝遂又叮囑太子:“下不為例。”又道:“這是你娘說的。”
太子稱是,又攥起袁婧的手:“母親真是個心懷大義,顧全大局的人。我以后會聽母親的話。”
李南風忍不住轉頭,留給屋里一個后腦勺……
“早點歇著吧。”皇帝也不廢話了,看向袁婧道:“朕回去和老師們說,且放他兩日假,讓他在這兒陪你兩日,只是功課別落下了。有空朕再來。”
李南風沒眼看了,咳嗽起來。
旁邊晏衡瞅了眼她:“衣服裹緊點。”
李南風抬頭。
晏衡翻了個白眼,伸手把她的斗篷收緊:“傻不拉嘰的,天冷不知道裹緊衣服嗎?”
李南風十三歲才過了三個月,豆芽菜似的身子,經他一拽,便倏地旋到了他胸前,一抬頭額頭剛好抵到他下巴。
正要發作,老匹夫又賤賤地伸手跟她比起了高矮,并露出森森白牙笑話起她,一臉賤皮子樣!
李南風一腳踩在他腳背上,呲牙道:“一千兩銀子呢?想獨吞?”
晏衡悶哼一聲,身子弓起來。
李南風抓住他領口:“沒有我你想賺這一千兩?明兒老實拿五百兩分給我!”
那邊廂的皇帝聞聲扭轉了身子,說道:“你倆干嘛呢?”
李南風立時撒手。
晏衡捂著胸口:“皇上,李南風她沖我動粗。”
皇帝掃了他們倆一眼,收回目光道:“那朕就回宮了,明兒袁縝去天罡營報到。——衡哥兒送朕回去。”
晏衡道了聲“遵旨”,扶著墻壁,一瘸一拐出去了。
袁鄴父子前去相送,皇帝問道:“這有地兒睡么?”
袁鄴瞥他:“這會兒再問這個,不覺得晚了么?”
皇帝挑挑眉,便不說話了。
“已給他備著間屋子了,歇個一夜兩夜不成問題。”袁鄴終是指著東邊一間門窗新凈的房間,邊走邊說送了他到門口。
皇帝也不再說什么了,抬步上了輦,而后掀開車簾,又還看了眼還亮著燈的院里頭才起駕。
袁鄴目送他走了又站了站,才關上院門回來。
李南風沒送出門外,等皇帝出了門,她即與袁婧道:“娘子,您看皇上他說有空還要來!”
袁婧還是沒說話。
李南風揚唇看了眼太子,說道:“天色不早,沒事我就回去了。”
太子跟她比了個手勢。
袁婧也送了李南風到門下。回來的時候去廚房又燒水洗漱。
紅紅的火苗又躥起來,袁婧望著它,好半晌才往灶膛里添了根柴禾。
李南風回房時外頭三更梆子聲都響起來了,天空寒星在閃爍,偌大太師府已經萬籟俱靜,只有樹上的積雪偶爾吧嗒掉下一團在地上。
疏夏在房門口等著,看到她們來便把簾子掀起來了,李南風輕巧入內,飛快洗了洗便麻溜地脫衣上了床。
正房里李存睿披衣湊在窗戶下,瞅著扶風院那邊聲音沒了,才輕手輕腳地回到床上。
李夫人眼沒睜:“怎么樣了?”
李存睿頓了下:“你沒睡呢?”
李夫人嘆氣翻了個身,道:“怎么睡得著?這丫頭膽兒越發大了,竟敢這么晚才回來。”
李存睿揚唇,半躺下去,支頤在枕上道:“放心吧,方才門房來報我,說是衡哥兒背著太子往東邊去了。皇上也來了。這丫頭鐵定是有事兒。”
又道:“這國舅爺到了,咱們明兒得設個宴,親自去請過來洗個塵了。”
洗塵的事倒簡單,李夫人不放心的是另一件事。
她睜開眼側過身來:“她怎么天天跟老晏家那小子在一塊兒?這會兒竟還來了個太子尋她談心,她都滿十三了,你可得好好說說她。
“你要再不說,那我可忍不住了。那倆可都不能讓我放心。”
李存睿笑了下,不過倒也在理,晏家父子都是地痞流氓,那靖王恬不知恥地當著他的面說晏衡跟李南風是兩小無猜,那晏衡還扯過李南風裙子,誰知道回頭又能整出什么夭蛾子來?
他可只有這么一個又機靈又懂事讓人又愛又恨的寶貝女兒,還是得未雨綢繆。
想了下他就道:“明兒我就找她說說。”
李夫人懶懶嗯了一聲,手臂伸出一截來。
李存睿覷見暗光下她豐肌玉骨,忍不住道:“態濃意遠淑且真,肌理細膩骨肉勻。”
李夫人睜眼,對上他目光后臉色倏然緋紅,把手收進去,一扭身背對著他了。
李存睿熄了燈,亦笑著躺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