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有投誠的意思,我們就得尊重他,不能再把他當亂黨,不然失了強者風度。
“再者,倘若這事查到最后是真的,那么就是我們李晏兩家有虧,更是不能再有敵對的心思。
“這件事情要想取得好的結果,必須三方努力共商解決,尊重是必須的。”
靖王是個直腸子,自是不會反對。
而有他們倆在場,也輪不到晏衡和李南風說啥。
各人各懷心思悶頭坐了半晌,門下就有人說李摯引著裴寂到來了。
在座人都不由自主地起了身,李存睿看向來人,只見這青年十八九歲模樣,身姿挺直,神態清朗,并無郁結之狀,隨在他向來引以為傲的兒子身旁,也不見得有常年隱藏身份而有的提防警戒之狀,可謂落落大方。
“這位便是裴寂,裴公子。裴公子,這二位便是家父與靖王。另外晏世子與舍妹想必不用介紹了。”
李摯立在簾櫳下給他們引見。
裴寂向李存睿與靖王行禮,也朝晏衡與李南風施了一禮。而后道:“在下雖然姓趙,也的確是有些往事待解,但終究已經改朝換代,還請太師與王爺當我是個普通士子即可。”
李存睿與靖王對視一眼,點頭道:“既如此,那便照公子的意思。”
說罷他進入正題:“那我就不浪費時間了,我手上這些冊本奏折還有信件,可是公子之物?”
“是,”裴寂頜首,“信件是我養父母轉給我的,余下是我自己查探到的。”
李存睿道:“你認為家祖與靖王祖父之間的仇,尚有很大疑點?”
“正是,”裴寂看了眼晏衡李南風他們,“昨夜我已經與晏世子和縣君說的很清楚,我懷疑這案子有一些異常痕跡。但這個人是誰,目前我沒有頭緒。”
李存睿拿著奏折踱了幾步,站定后回頭:“你們家也沒有提過?”
“完全沒有,”靖王道,“你知道我父親早亡,我四叔他們也根本不知道。他們要是知道,怎么可能會這么硌應著李家?”
雖然說案情撲朔迷離,但靖王的心情其實挺高興的,倘若真像裴寂說的那么回事,那晏家對不住的最多就是鄭王府,與李晏兩家這仇既然是壞人一手操控的,那就不存在了,說不定就此那勞什子不能通婚的祖訓就成了一紙廢書,如此可不就皆大歡喜了?
對了,再按照裴寂的說法,說不定連這祖訓都有可能是假的,那就更好了不是嗎?
想到這里他道:“不過此事關系到兩家,不,是三家的恩怨,我可以即刻請人快馬前往祖籍,把我家里幾位長輩全部請進京來!我們家最為接近這件事的也就只有他們了。”
李存睿點頭:“既然這樣,那么摯兒也可以吩咐護衛執我的手書回去金陵,請家中長輩們進京了。”
李南風聽到這兒站出來:“如今朝中尚有許多前朝舊臣,他們當中必然也有接觸過這件案子的人,趁著叔公他們進京尚需時日,父親與晏叔不如干脆多方下手,尋找可靠信息,如此勝算更大。”
李存睿點頭。
靖王夸道:“藍姐兒想的真周到。”
晏衡揚唇看了眼他爹,繼而也道:“裴公子這冊子上按下手印的三人何在?不如我也打發人去將他們帶進京城。”
裴寂想了下,看向李存睿案頭。
李摯會意,順手取了紙張給他。看著他寫下了幾個地址,而后接手拿了給晏衡。
李存睿看向裴寂:“不管家祖誣告令尊是真是假,我等如此作為,也全是一番想善了此事的心意。不知公子可還有什么補充?”
裴寂頜首:“太師此舉,分外恰當。其實我之所以決定投誠坦述,也是看在太師與王爺有足夠能力處理此事的份上。若我這邊還有線索,也會及時通報給太師及王爺。”
李存睿朝他拱了拱手。
裴寂依舊由李摯送出來。
如意門下,李摯道:“早前舍妹不懂事,委屈公子在手下當管事,是我們有失管教了。”
裴寂揚唇:“世子言重。若不是有這么一遭,其實也未必有如今這般的局面。”
“那倒也是。”李摯再打量他,“舍妹拿回來的文章,是公子所作嗎?”
“拙作而言,有幸得到世子點撥,還未稱謝。”
裴寂行了一禮。
李摯點點頭,裴寂便且告辭離去。
晏衡仍派了侍衛相隨,李摯望著他們背影消失,隨后才轉身回了房。
對裴寂的防范心當然不能就此放下,但到底因為他也得到了新的線索,不可謂不是件好事。倘若大家都是一樣想要化解的心思,那總歸會迎來曙光的。
才走到廊下,靖王已經由李存睿送出來了,李南風與晏衡跟在他們后頭,不知竊竊私語什么。
靖王到門下止步:“我這就回府安排人回祖籍,你這邊也快點。若要人手就吱一聲。再有,吏部是你掌著,哪些人是前朝舊臣,哪些人可能接觸過這個案子,你比我有數。弄出來了咱們再合計怎么下手查證。”
李存睿看向晏衡:“你抓了姜圖還能立刻去圍捕裴寂,看來是傷的不怎么樣?”
晏衡抬頭,李南風也不解地看著李存睿。
“多謝李叔惦著,一點小傷,沒什么大礙。”
李存睿點頭:“那你從明日起,每日早上到我公事房來應個卯。”
晏衡怔住。
李南風也眨巴眼看起了他爹。
靖王連忙給晏衡使了個眼色,晏衡便笑應了:“遵命!”
李存睿與靖王的行動力真不是吹的,當天夜里,拿著李存睿手書的護衛就連夜出京去往了金陵。
同時又喚吏部侍郎即刻把在京所有前朝舊臣的花名冊給整理出來——京外的當然也有不少人,但目前自然先從近的開始查起。
而靖王府奉命前往祖籍請人的侍衛也啟程了,當然,他也同時把這件事宣告了晏家各房,每個人都是晏家的子孫,或許,他們是否曾從長輩處聽到過什么消息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