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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淺睜開眼,天色還暗,周圍漆黑一片。身下的床板有些硬,錢淺伸手一摸,只摸到一床薄薄的席子,并沒有床褥。天氣似乎有些涼,錢淺打了個寒噤,伸手摸了摸身上蓋著的被子。被子倒是算不上薄,只是不知道為啥摸起來有些潮乎乎的。
錢淺毫不講究地將這床泛著潮氣的被子往身上裹了裹,翻了個身,之后就開口詢問時間:“7788,幾點了,現在接受記憶來得及嗎?”
“還早!”7788立刻答道:“凌晨三點,時間還很充裕,你接收完記憶還可以繼續睡一會兒。”
“好。”錢淺直接又閉上了眼不再動彈。
其實從錢淺睜眼之前,摸到的草席和被子,她就能判斷出,自己原主的家境不怎么好。然而等錢淺真正接收了記憶之后,她才知道,該頭疼的哪里是家境不好,對于她目前的處境來說,窮簡直不是事兒好嗎?!
錢淺努力做了很久的心里建設,才勉強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她今年十四歲,已經是人家的小媳婦了,再過兩個月,不出意外的話,她會成為小寡婦。
嗯!沒錯!就是這樣!錢淺乍著膽子往床的內側摸來摸去,果然在離她很遠的地方摸到了一個小小的身體,小身體下面墊著褥子,身上也裹著被子,被子摸起來似乎比她的要干爽一些,待遇比她好多了。
沒錯!床里側躺著的那個小娃娃,不是她的娃,而是她的新老公,今年三歲的趙水根。嗯,沒毛病!她今年十四歲,老公三歲。
而這個家里,還住著她十九歲的公爹趙金水還有她二十四歲的婆婆趙王氏,另外還有個三十八歲的“老爺子”,趙水根的爹趙萬福。
趙萬福一共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女兒嫁了,小兒子分了家,只有大兒子趙金水和他一起過活。趙萬福的媳婦前兩年已經死了,今年年初娶了個三十出頭的寡婦續弦,寡婦目前正在懷孕中。
所以,這家里有個三十多歲的爺爺,有個懷孕中的新奶奶,還有個二十四歲的小婆婆和一個比錢淺大五歲的小公爹,以及一個時年三歲的小老公,這配置簡直絕了。
接受記憶之后錢淺才知道,原來這家里實在是算不上窮,要是真窮,也買不起童養媳不是?
沒錯,錢淺是個童養媳,娘家姓姚,家里原本不是本地的,遭了災逃荒,路過武家坡,趙家用半袋米加二十個銅錢買走了她。將女兒賣了,姚家父母也沒什么猶豫,因為一大家子已經斷了糧,抱在一起也是餓死,女兒賣給看起來還算是不錯的人家,也算是一條出路。逃荒路上,她不是第一個被賣的,肯定也不會是最后一個。
因此半袋粗糧加二十銅錢的代價,她就成了趙家的孫媳婦,當年她十一歲,而她那個小老公,才剛剛滿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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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錢淺覺得,趙家在孫子一出生就急著買童養媳,其實根本就是為了給家里找個免費長工吧?!她這個待遇,無論從哪里看都不像是家里的孫媳婦,而像是個保姆長工。
作為貧農的女兒,錢淺的父母自然目不識丁,家里孩子多,也沒心思一一想名字。她是家里的第九個孩子,平時在家里,父母都管她叫阿九,其實算不上個正經名字。其實有沒有名字也無所謂,因為到了趙家,連阿九這個名字也用不上了,她現在的名字叫做“水根媳婦”。
都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其實姚家阿九是個挺懂事的孩子,被父母賣給趙家做童養媳,她也沒什么抱怨,在趙家長工一樣辛苦勞作,她覺得沒什么大不了。原本就是能干的農家女,在家里也是要做活的,在趙家也一樣。在趙家做童養媳,好歹能吃上飯。
作為沒受過教育,想法又簡單的小姑娘,這樣的日子一天天過下去,倒也踏實,雖然公婆算不上好相處,但也算不上太苛刻,只要她勤快些,嘴甜些,日常倒也不會挨打遭罵。因此姚家阿九只有最初的一段日子,因為想念早已離開的父母偷偷哭過,后來也漸漸習慣了。
她原本以為一輩子就這樣過去,誰知道,她的小相公才三歲多就死了,她一下子成了小寡婦。
她那對年輕的公婆驟然失去愛子,才三十多歲的爺爺驟然失去長孫,自然都悲痛不已。人啊,就是這樣,遇到傷心難過的事兒總想要找個人來背黑鍋,似乎這樣能讓自己心里舒服一些似的。
因此,三歲的小老公趙水根明明是病死的,但是悲痛過度的公婆卻懷疑是姚家阿九克夫。這年頭,人都迷信,婆婆在家里發泄一番的折騰謾罵,讓姚家阿九背上克夫的名聲。
罵兩句、挨兩下打也少不了一塊肉,姚家阿九雖然覺得冤枉,也沒有為自己分辨反抗,大約是見她態度乖巧,再加上鄰居相勸,婆婆鬧騰一陣子也就算了,只是還是有不好的流言傳了出去,說是趙家的水根媳婦不吉利。
其實若是事情到此為止也就算了,然而姚家阿九不知道,更大的禍事還在后頭等她。驟然失去長孫,讓趙萬福對于自己續弦媳婦肚子里的孩子加倍期待,他特意從外面請來了個算命先生,算命先生言之鑿鑿,說趙萬福媳婦肚子里一定是個男娃。
可惜趙水根死去五個月后,趙萬福媳婦肚子里的娃瓜熟蒂落,說好的男孩子卻成了姑娘。趙萬福自然憤怒異常,去找算命先生算賬。誰知算命先生為了推脫責任,直說趙家有人不吉利,沖撞了胎神娘娘,好好的男娃給換成了女娃。
這樣的鬼話趙萬福居然也信了,他立刻就想起了原本就背著克夫名聲的孫媳婦,不禁懷疑家里這個不吉利的人,是不是就是這個半袋粗糧加二十個大錢買回來的童養媳。
他跟兒子兒媳商量了一下,決定休掉這個買回來的孫媳,反正孫子也死了,留著孫媳也是白費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