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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0章 放人

更新時間:2019-10-19  作者:姚霽珊
聽得紅藥所言,徐玠面上笑容愈盛,心下更是大松了一口氣。

這就好。

他就說么,他挑中的人家,準定是好的。

當然,蕭四那廝他現在是越看越不順眼,但無論如何,國公府在京城勛貴之中,也算是頭一份兒的了。

“我說,你問我這些又是做什么?難不成國公府又有難了?再不然,你又打什么壞主意了?”見徐玠只笑不說話,紅藥便有些懷疑,目光灼灼地看了過去。

徐玠如夢方醒,忙舉起雙手喊冤:“沒有的事,斷斷沒有的事啊。我就是有些好奇,想聽聽你的看法而已。”

因怕紅藥再往下追問,他又連忙轉移話題:“說到國公府,就不能不說那位章姑娘了。這女子心思歹毒,又對國公府有深仇大恨,絕不能讓她嫁給蕭四禍害。再一個,那殷姑娘也是個火藥桶,誰碰誰炸,得想法子先把引線給弄掉。”

紅藥聽得似懂非懂,一時倒也忘了前事,只問:“那你打算怎么做?”

說完了,她便又有些迷糊起來,蹙眉問:“說起來,有件事兒我沒算明白。怎么明年也會有狀元爺?”

按理說,科考每三年才輪一遭,而去年恰是大比之年,紅藥就沒想清楚,這大比之年如何會輪得這樣快。新八一m.x81zw

徐玠便道:“去年皇后娘娘產子,陛下加開了恩科。至于前世,陛下也曾在十五年開過恩科,好像是為太后娘娘乞福還是什么的。”

他語聲略停,淡淡一笑:“或許,這便是所謂的命里注定吧,這位狀元爺該當有這個命數。”

“那這人就更不好對付了。老天都幫他。萬一他再生些事,那就真要命了。”紅藥一臉地憂心忡忡。

徐玠聞言,起身將衣袖一展,俊顏之上,笑容格外燦爛:“我徐五別的本事沒有,算計這些小毛頭,那是一算一個準兒。”

說著已是朗笑出聲,瞧來頗為得意。

紅藥“哦”了一聲,點點頭,絲毫未覺訝然。

方才徐玠也說過,前世時,這位狀元爺便是于此時進京參加會考,以徐玠如今的手段,在京城找個人還是容易的。

只是,人找到是一回事,解決問題卻是另一回事。

那位狀元爺背后有人,而那些人又懷著明確的目的,若要化解,以紅藥看來,很難。

不過,徐玠的腦瓜子比她靈多了,沒準兒他已經想到了好法子,一勞永逸地解決此事。

“接下來就無需你出馬了,你好生在噦鸞宮呆著便是。”徐玠笑罷,忽地伸手,向紅藥發頂上輕輕一按,溫聲道:“還有,我提前告訴你個消息,你聽著便是,莫要與旁人說。”

他說著便微微彎腰,因兩人本就離得近,這一彎腰,他寬大的袍袖正正擦過紅藥的耳畔,帶起幾根散落的發絲。

剎那間,紅藥半個身子都麻了,偏在此時,那磁沉若撥弦的語聲和著溫熱吐息,斜傾而來:

“明年千秋節后,宮里會換一整批宮人,從福字輩到最小的芳字輩,只要沒晉了位份的,全都會放出宮去。”

紅藥怔怔坐著,心下一片迷亂,不知是被這言語所驚,還是那擦身的袍角與耳畔的吐息,令她心如鹿撞、不能自已。

“聽說,宮里要放人了?”數日后,柳葉渡白溪巷某所小院中,一名身著道袍、氣度不凡的男子,正閑閑坐在廊下,手指輕扣著竹椅的扶手,輕聲問道。

語畢,望向立在修竹之下的男子,展顏道:“初影,莫要站得那樣遠,近前說話罷。”

那叫初影的男子披著蓑衣、戴著斗笠,面目盡被遮掩,此際聞言,應了個是,拾級而上,束手立于廊口處,恭聲道:

“回主子的話,宮里傳來消息,因明年是太后娘娘千秋,陛下為賀太后壽辰,要把宮人都放出去。”

“內侍也都放出去么?”道袍男子端起小幾上的茶盞,掀起盞蓋問道。

初影叉手道:“回主子,凡四十五歲以下、十二歲以上的內侍,也都會放出去。”

“豁啷”,道袍男子倏然合上盞蓋,身子向后一靠,面上劃過淡淡的譏誚:“釜底抽薪么?”

“啟稟主子,屬下還聽到了另一個消息,今年開春,徐五郎從遼北帶回來好些丁口,據說,這些人會補上宮里的大半空缺。”初影又道。

道袍男子面色不動,只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只說了這四字,他便微闔雙眸,似在出神。

竹幾上的茶盞,漸漸息去了白煙,廊外雨絲漸密,一片穿檐打葉聲。

“既然如此,咱們布置在里頭的人手,便全交給西邊兒那一位吧。”良久后,道袍男子方啟唇說道。

語聲落地,他忽又笑了一下,玩味地道:“那一位在宮里的人手,并不比咱們少,且看他如何處置便是,咱們能不動便不動。”

初影叉手應是,又問:“那幾個傳信之處,屬下要不要先撤掉?”

“不急。”道袍男子語聲淡然,隨后撩袍起身,負手在廊下緩緩踱步,眉眼間蘊了幾分沉吟。

行至窗邊時,他便停了步,轉望初影,明亮的眼睛里,似跳躍著一些什么:“國公府狀告胡秀才欺詐之案,你派人去查過了么?”

初影躬了躬腰,語聲變得低沉起來:“回主子,屬下查到,那胡秀才之所以被國公府告了,是因為他手頭的婚書和信物,不止一套。”

道袍男子挑了挑眉:“有趣,有趣。你繼續說。”

初影便又道:“胡秀才進京后,因時機不對,他一直按兵不動。卻不想國公府竟找到了他,上門商談退婚之事,還請了兩位大人做見證。便在商談的當兒,那胡秀才袖口里間掉出來一份婚書,卻并非國公府的。國公爺便說他是江湖騙子,一紙狀書告去了玉京府。”

說到這里,他立時單膝點地,叉手道:“胡秀才應該是被人算計了。屬下失察,讓人鉆了空子,請主子責罰。”

道袍男子垂目看著他,溫雅的臉上,有著一絲罕見的冷意。

然而,這冷意也只出現了一瞬,很快地,他又是一副云淡風輕的模樣,上前兩步,溫言道:“此事你確實有錯,然,我亦難辭其咎。”

他親手扶起初影,向他手臂上拍了拍,仰首嘆道:“我們都疏忽了。”

初影還要說些什么,被他抬手止住,隨后,他返身坐回竹椅之上,將冷茶潑去廊下,執壺注了一盞熱茶,那雙往昔總是很明亮的眼睛,此時亦顯得幽沉起來,似染上了這漫天陰雨。

“章家那里,是我心軟了。”他放下茶壺,閉了閉眼,唇角自嘲地扯動了兩下:“她既失手了一次,我就不該再給她第二次機會。”

話音落地,初影霍然抬頭,斗笠之下,是一雙因驚訝而張大的眼睛。

道袍男子掃他一眼,搖頭笑道:“你看我作甚。我又沒叫你去殺了章姑娘,她一個弱女子,便是要殺,也不該由你來。”

他舉起茶盞,淺啜了一口茶,雙眸微瞇,似是在細品個中滋味,好一會兒后,方嘆息地道:“章家與胡秀才,皆作棄子罷。”

初影利落地應了個是,旋即叉手道:“還有青云巷那里,屬下已經加派了兩倍的人手。”

“甚好。總算聽見一點好消息了。”道袍男子靠坐在竹椅上,神情重又變得閑淡起來。

數息之后,他方又問:“西邊那一位,眼下應該已經啟程了吧?”

初影回道:“是,主子。誠王殿下已經離開了封地。”

“如此。”道袍男子似是滿意了,面色愈加溫和:“他這一來,宮里的人便全換了也無妨,所謂殊途同歸,只要目的相同,手段不過是末節罷了。”

初影躬了躬身,只以一個“是”字作答。

“去吧。”道袍男子抬了抬手。

初影退后兩步,轉身便踏進了雨中。

庭戶寂靜,唯雨聲蕭瑟,為這所清貧的小院,憑添了幾分索然。

“啪嗒”,正房布簾輕輕一挑,走出來一個圓臉男子,正是此前曾拜訪道袍男子的方姓文士。

“容季,過來坐。”道袍男子側首望向他,眸光溫和而清亮。

方容季聞言,面上現出苦笑來:“學生如今這樣子,哪里配坐在先生的跟前。”

“這是什么話?”道袍男子一拂袍袖,意態灑然:“不過一座而已,我說你坐得,你便坐得。”

說著便指了指對面的竹椅,含笑道:“寒舍簡陋,容季莫要嫌棄。”

方容季聞言,似是極為激動,面上亦帶出來幾分,顫著唇站了片刻,方躬身道:“學生謝先生賜座。”

道袍男子一怔,旋即搖了搖頭,似對他的舉動頗是無奈,卻也沒說什么,待他坐了,便替他斟了盞茶,溫聲道:“這幾日委屈了你,待風聲過去,我便命人送你去莊子上,那地方天高皇帝遠的,是個避世的好所在。”

方容季眼圈兒都紅了,張了半天口,才說出一聲:“多謝先生。”

“此皆我當做的。亦是你當得的。”道袍男子和聲說道,舉盞飲了一口茶,嘆道:“當日我便勸你離開你家東翁,你顧念舊情,卻是走得遲了些,若不然,我倒還能往上薦一薦你,如今可是不成的了。”

方容季澀然道:“眼下能有個安身之處,學生已經很知足了。多謝先生收留。”

道袍男子擺了擺手,顯是不欲在此事上多說,很快轉過話題:“賀知禮的案子,已然查到了五年前青江河道崩塌之事,再往下,就該是去年的泄題案了。這些不必我多說,你自有數。我在此處與你交個底,你家東翁,怕是熬不過今年。”

方容季早有所料,此時聞言,亦不覺驚訝,只嘆了一口氣:“先生早前便提點過我,只恨我那時還覺得機會很大,沒成想……”

他頹唐地嘆了一聲,搖搖頭,悶頭喝起茶來。

道袍男子眸光微閃,目注他片刻,笑著問:“我方才與疏影說的話,你都聽到了吧?”

方容季忙道:“學生都聽見了。先生恕罪,學生并非有意去聽的。”

此處屋舍本就窄小,就算他躲去耳室,廊下的說話聲還是能夠傳過去。

聽得他所言,道袍男子便笑道:“我原就是故意叫你聽的。卻不知,吾之所為,君何所思?”

方容季似是沒料到他會直接相詢,一時間怔住了,好半晌后,方擱下茶盞,整了整衣襟。

便是這一擱、一整,他身上的頹喪之氣便已散盡,取而代之的,是沉穩與從容,氣度頗為不凡。

“既然先生考校,學生便斗膽答上一答。先生此前言辭間最重者,便是國公府訴胡秀才一案。不知學生猜得可對?”他沉聲說道。

道袍男子手捻斷須,點了點頭:“往下說。”

方容季又道:“此案雖為小節,實涉大局,胡秀才并章姑娘兩枚棋子,若運用得法,當為奇兵。只可惜,功虧一簣。”

言至此處,他眉峰動了動,似是有未盡之言。

道袍男子饒有興致地看著他,啟唇吐出了一個字:“講。”

方容季便道:“先生,在學生看來,懷恩侯府這步棋,用過一次便廢,倒也合宜。那章姑娘原就是挾私恨報復,而仇恨這東西,太不容易控制,先生當機立斷,學生拜服。”

道袍男子沒說話,神情間的贊許卻很明顯。

方容季似是受到了鼓勵,侃侃而談:“胡秀才這步棋,學生卻覺著,棄之稍早了些。此人到底乃一地案首,才學還是有的,萬一明年會試高中,先生豈非失一良將?”

道袍男子聞言,淡然一笑:“容季,你是不是忘記了兩件事。”

他又豎起第二根手指:“其二,縱使明年會考不受前事影響,在你看來,這胡秀才會在殿試之中,有所得么?”

一連兩問,直教方容季變了臉色。

而再一細想,他已然滿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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