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孩子異口同聲說道,“謝謝大姨。”才接過銀子。
接過銀子那一剎那,兩雙眼睛都放了精光,兩張小嘴都咧得老大。
他們把銀子交到夏梅娘的手上,彭來喜還說道,“娘,這么多銀子,可以給娘親和姐姐買套好衣裳穿了,再留些錢給姐姐當嫁妝。”
上次夏梅娘在被村民打了以后,氣得回家大哭,說了些因為自己娘家克扣嫁妝受了多少委屈之類的話,他就記住了。
他不想讓姐姐受委屈,一直在想著怎么給姐姐攢嫁妝。
童言無心,讓幾個大人心酸,也讓夏梅娘紅了臉。她嗔道,“小娃子家家,想什么呢。”
彭來福也紅臉說道,“這么多錢,給爹爹和弟弟治病,再讓弟弟讀書,長大才有出息。”
夏離不由感嘆,這兩個孩子教得非常好,不僅不自私,還都有先人后己的覺悟。看來,不僅夏梅娘的人品好,彭駝子的為人也不錯。
夏梅娘笑道,“窮人家的孩子眼孔小,讓你們笑話了。”
夏離笑道,“表弟表妹很好,很懂事。”
夏梅娘又笑道,“二姨聽你娘說了,離離能干,你家如此興旺,都靠你。若離離真想幫二姨,有能力就幫我們找些活計吧,我想憑我們的雙手過上好日子。不賣閨女,不占親戚的便宜……”她在訓犬營打短工,知道當當和熊樣的重要性,也知道夏離同都司府的勁爺等人熟悉,想請她幫這個忙。
這是夏梅娘半輩子的執念,也是好的品德,夏離笑著答應下來。
夏聚領著彭來福和彭來喜去外面玩,大人們就在屋里喝茶敘話。
夏氏講了她回老家后的一些事情,夏離在一旁幫腔。
夏梅娘十分不理解夏氏的某些做法,“……大姐就是性子軟,心腸好。若是我,寧可拚著被人罵不孝,把銀子扔了喂狗,或者扔進河里,就是不給他們……看看怎么樣,給了那么多,還不是不知足……”
夏氏溫柔地笑笑,說道,“我也是沒轍了。我是個寡婦,離離還不到一歲,我們孤兒寡婦不找個依靠,哪里活得下去。”
夏梅娘又紅著眼圈說道,“我和我姐投生在那個家,都是苦命人。還好姐姐有個能干的閨女,又認了個好兒子,以后總算有個靠。”又冷哼道,“還好姐姐硬氣了一回,沒過繼夏家的孫子,不然你和離離可要吃苦頭了,不僅是家產,連血和肉都會被他們吃了。”
夏離暗忖,這兩姐妹的性格南轅北轍。夏氏溫柔,夏梅娘剛硬。夏氏寧可多出點錢,受點氣,也要讓自家的日子好些。可夏梅娘寧可自家日子不好過,也絕不服軟認輸。夏梅娘有如此的性格,不止因為這么多年的苦難,還是受了夏家老夫妻的刺激,恨毒了他們,生怕有一點點像他們。
夏氏又說了上年過年夏柱去彭家接她回娘家過年,沒接到,夏老漢哭得像個孩子,“……我覺得,爹是真的后悔了,覺得對不起你,大哥和三弟也沒少因為你的事難過。”
她的意思是,夏老漢可以原諒,夏柱和夏山對夏梅娘是真心好,讓她少一些恨,這樣她的日子才會好過些,心情也會舒暢些。
夏梅娘搖頭道,“大姐不要說那家人的好,那個家里,除了你,我都不認。哪怕他們富得吃龍肉,我窮得喝西北風,我也不認。”
夏氏嘆了口氣,又說起了夏山。
夏梅娘聽說小弟弟夏山也在府城,還是個軍官,并沒有多歡喜。在她的心底,父母賣他們姐妹,都是為了這幾個兄弟。
當她聽說夏老太壞了夏山的親事,又冷笑道,“原來我娘最稀罕的并不是兒子,是錢財啊……”
一番擺談后,夏氏又邀請夏梅娘暫時住在這個莊子里。
夏梅娘不加思索地搖頭道,“不了。大姐是個寡婦,我家駝子再是駝子,也是男人。我們哪怕住在你們的莊子里,對大姐的名聲也有礙。”
夏氏很想說,住在莊子里,又不是住在她的家里。但看到夏梅娘硬朗的臉龐,就是不敢多勸。
晌午,桌上的菜非常豐富,雞鴨魚肉樣樣齊全。
彭駝子是妹夫,不好跟夏氏一桌吃飯,由夏聚陪著在另一桌吃,其他人一桌吃飯。
彭來福和彭來喜即使看到這些菜眼里有精光,也不像許多鄉下孩子那樣滿盤子亂翻或是狼吞虎咽,都是夾面前的菜。夏氏和夏離見了,又給他們碗里夾著肉。
彭來喜太愛吃那道夾沙肉了,吃完碗里的,多看了幾眼裝夾沙肉的碟子,夏氏又給他夾了兩塊。
夏梅娘見了,咳嗽一聲,又狠狠瞪了彭來喜一眼。彭來喜忙低下頭,再沒敢再看夾沙肉一眼。
夏氏輕拍了一下夏梅娘,嗔道,“他還是個娃子呢。”
夏梅娘想說,教娃子就是要從小教起,但看到姐姐憐惜地看著兒子,還是忍了下來。
夏離看著瘦弱的彭來喜,問道,“來喜表弟跟姨夫一樣,得的是喘病嗎?”
夏梅娘嘆了口氣,點點頭。
夏離又道,“回城后,我就托人打聽打聽,找個善長治這個病的大夫,請他給姨夫和表弟治病。”
夏梅娘笑得十分暢快,說道,“那感情好,二姨也想托離離這件事呢。”
飯還沒吃完,夏山就騎著馬跑來了。他激動得滿臉通紅,拉著夏梅娘的袖子直流淚。
夏梅娘對夏家老兩口有怨恨,對夏家的兒子也不親近,覺得是父母為了兒子而賣女兒。但她嫁人的時候夏山還小,又聽夏氏和夏離講了夏山跟他們家的關系非常好,又被夏老太害得不淺,所以對他的怨氣沒有之前那么大了。雖然臉上的表情淡淡的,也沒掙開夏山的手。
彭來福和彭來喜給夏山見了禮后,夏山給了兩個孩子一人十兩銀子的見面禮。他已經聽祝二說了一下彭家的大概情況,又想到彭駝子賣蔑器時的艱難,就想多給點錢讓他家的日子好過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