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酒簡直拿她沒辦法。
醞釀片刻,她把這樁案子的利害關系跟蕭惠然分析了一遍,“所以,除非找到真兇,否則太子那邊是不可能放人的。四姐姐,你再努力回想回想,你醒來之后握著的匕首,可有什么特別之處”
“匕首不都一個樣,哪有什么特別之處”蕭惠然噘嘴,“如果非要找點兒不一樣的,大概那匕首中間有條縫吧”
“縫是凹槽嗎”
“對啊,就是一條細細的凹槽。哎呀蘇酒,你就別管這些沒用的了,你快去拿銀子幫我打點關系出來之后,我一定好好謝你的”
離開大牢后,蕭廷琛稱肚子餓。
兩人來到繁華的舊院,在路邊攤要了兩碗餛飩。
蘇酒托腮發呆,沒心情吃東西。
蕭廷琛吃完自己的餛飩,順勢攬過她的碗,“蘇酒,你不吃我可吃了啊別過會兒又我氣,不給你吃飽。”
蘇酒白他一眼,余光注意到金時醒提一壺酒正路過這里。
她招招手,“醒哥哥”
異族少年,比幼時更加高大俊美。w..
麥色肌膚、深目高鼻,帶著微卷的長發編成數十根發辮,鬢角垂落的細長辮子上還串著金珠子,耳垂上各戴一枚金環。
穿左衽窄袖的褐衣,腰間系著條飾以犀角象骨的皮腰帶,腰帶上掛滿了造型別致的青銅匕首、荷包等雜物,走起路來哐當哐當響。
他拎著酒過來,“不是我多嘴,好哥哥,你和蘇妹妹來舊院玩,怎么也不去我店里坐坐真見外”
蕭廷琛掃一眼他拎的酒,“寒潭香這酒后勁大,你從來不會喝,你店里來了客人”
金時醒拍拍他的肩膀,“好哥哥,要還是你了解我我是個三杯倒,這什么寒潭香的鳥玩意兒不止后勁大,還貴得要死,我從來不碰。不過今兒店里來了個怪人,給了我好多銀子,指名要這種酒,叫我出來給他買。”
他摸了摸下巴,“現在店里就那個怪人和我娘,你,他是不是故意支開我,好對我娘為所欲為嘖嘖,我把他當客人,他卻想當我爹”
蘇酒默默別過臉。
她見過金時醒的娘,雖是容顏老去,但風韻猶存。
聽聞年輕時,也算是舊院里首屈一指的花娘。
不過脾氣著實暴躁,能叉著腰罵一整天的街。
所以她并不覺得那個客人會對金時醒的娘有什么想法。
金時醒叨叨完,終于依依不舍地走了。
蘇酒不經意掃了眼他的腰間,忽然道“蕭廷琛,你和醒哥哥是怎么認識的他的生身父親,是北涼人吧”
蕭廷琛慢條斯理地喝著餛飩湯,沒接話。
“我讀八國列傳時,曾讀到過北涼。書上所描述的北涼人,穿戴打扮和醒哥哥一模一樣。北涼王以游牧起家,他們的兵器都設有凹槽,俗稱血槽,常人都以為血槽是用來放干敵人血的,但實際上并不是。
“北涼的鑄造水平遠遠落后中原,所鑄造的兵器堅韌程度也不及中原。為了使兵器有足夠的堅韌度,才會在兵器身上鑄造出一條條凹槽,學名為銿。醒哥哥佩戴的青銅匕首上,就開有這種凹槽”
蘇酒越分析越心驚,“難道潛入徐府的刺客,是北涼人可北涼人殺一個婢女做什么”
蕭廷琛擱下湯匙,沉默著擦了擦唇瓣。
太子南下金陵,蘇酒身世沉浮,北涼勢力悄然出沒
還有金時醒那傻子
這出局,怎么看都不簡單。
還有查下去的必要嗎
另一邊,金時醒回到樂器坊,正好碰到那位怪人跨出門檻。
他穿道袍,長發微卷,髻間插一根烏木簪。
明明沒有下雨,卻悠然自若地撐開紙傘。
他從金時醒手中接過那壇寒潭香,笑容和煦如春風,“中原的寒潭香雖然醇厚,卻終究比不得北涼雪山之水釀造的寒潭香凜冽入骨。”
他提到了北涼。
金時醒后退兩步,深邃眼底難掩戒備。
“金時醒,北涼的雪山壯闊而孤獨,大漠的雄鷹威武而桀驁,骨子里流著皇血的你,可有興趣前往一觀”
異族少年非常憤怒,“我不認識你,也不知道什么北涼”
道人大笑,高歌著撐傘離去
“故國三千里,若功成,蛟龍可期”
金時醒憤怒地奔進屋,“娘剛剛那個瘋道士跟你什么了”
容顏老去的婦人,正坐在燈下做衣裳。
斂去白日里在長街上罵人的潑辣,她眉眼間都是溫柔,“你娘我就是個婦道人家,他能跟我什么他什么都沒。快過來,看看這件襖子大合不合適。”
金時醒這才松了口氣,快活地奔過去試衣裳,“娘,袖子短啦”
“等著,娘給你改長點兒。廚房里熱著饃饃,快去吃吧”
金時醒歡喜地跑走了。
燈下,婦人低頭。
眼淚無法抑制地掉落,在嶄新的襖子上漸漸暈染開深色。
有些事啊,踏出一步,就無法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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