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靜得出奇,蕭韌忽然很生氣,生氣他的劍拿在別人手里,生氣被人叫他“小孩”。
從未有過,也從來沒有,沒有人膽敢摸他的劍,沒有人膽敢用劍指著他,更沒有人膽敢叫他小孩。
他是蕭韌,他是十二歲就統領三千精兵的蕭韌!
蕭韌挺起胸膛迎上沈彤手里的劍:“死丫頭,有本事你就單挑。”
話一出口,蕭韌有些后悔,上一次他這樣說的時候,好像是七歲。
“噗,單挑你就能贏嗎?我看你是記性不好。”沈彤輕笑,是啊,在護國公府里咱們單挑過,否則你也不會和我擊掌為盟,這才幾天啊,你就忘了?
蕭韌肅容,他沒忘,他也不會忘,所以他心心念念要把沈彤帶回西北。
“這次是我敗了,我認栽!”敗了就是敗了,以多勝少也是敗了,男子漢大丈夫頂天立地,他贏得起,也同樣敗得起。
“那我們說好的那件事呢?”沈彤笑靨如花,蕭韌第一次發現,這死丫頭笑起來時居然是軟綿綿的,咧著嘴露出門牙,那嘴牙才換完沒多久吧,像兔子似的,真丑。
“我答應,不過這只是我答應,王爺那里......”
“王爺那里還有你呢,對不?”沒等蕭韌把話說完,沈彤就笑嘻嘻地接了過去。
屁話,真是屁話波!
蕭韌瞪著沈彤,氣如斗牛。
先是背后的兩把刀收了回去,接著沈彤把手里的軟劍卷了卷,遞到蕭韌面前:“你的,還你。”
“我不要了!”蕭韌說完就走,這把劍已經讓死丫頭用過了,他才不要,死丫頭喜歡就給她好了,他不希罕!
看著蕭韌的身影消失在門外,沈彤聳聳肩,抖抖手里的劍。
“這軟劍可是可遇不可得的好東西啊,果然是被秦王當兒子養大的,這么好的東西說不要就不要了。”路友嘖嘖稱奇,拿過軟劍抖了抖,然后又交給許安,“這玩藝可不好使,力道不好把握。”
之所以用軟劍的人很少,一是軟劍打制不易,二來也是軟劍不容易練,擅劍者有之,以軟劍防身者有之,但也只是防身,以備不時之用,真正用軟劍做兵刃的人,卻是少之又少。
前世時,沈彤與蕭韌交手時,蕭韌用的并非軟劍。
許安也試了試軟劍,搖搖頭,交還給沈彤:“既然這位蕭七少說他不要了,沈姑娘不如做防身之用。”
沈彤接過軟劍,擺弄了幾下,幾個人便說起方才之事。
“沈姑娘,聽蕭七少的口氣,你和他一起去過護國公府?那位太太......”許安問道。
沈彤搖搖頭:“去過,人沒有救出來。”
聽她說的是“人”,而不是“我娘”,許安心里便猜到幾分,他們幾人剛剛認識沈彤時,就曾經說起過當日在柳家灣的事,那時便已經懷疑飛魚衛帶走的女子并非是沈太太了,因為早有心理準備,現在反而沒有感到吃驚。
“那我們真的跟著姓蕭的去西北嗎?”阿治問道。
沈彤微笑:“還有比西北更好的安身之所嗎?還有比蕭七少更好的保鏢嗎?”
當然沒有。
“我聽說西北那邊被秦王經營得鐵桶一般,不但韃子打不進來,就連小皇帝也插不進去,就是不知道蕭韌說話算不算數。”路友說道。
他們心里都清楚,蕭韌之所以要讓他們去西北,當然不是看中了他們這四名前任飛魚衛,蕭韌是想要沈彤,或者是秦王要沈彤,然而誰知道到時會怎樣,真若是一到西北,就把沈彤控制起來,那也說不定。
“是啊,雖說蕭韌答應了沈姑娘,讓我們想去就去,想走就走,可是萬一他說話不算數呢,再說他才多大?也就是小孩子,秦王真想要逼迫沈姑娘,會聽他的嗎?”王雙喜說道。
沈彤沒有說話,又翻起那本破舊的《弟子規》來。
幾人七嘴八舌,既興奮又忐忑。
許安看向沈彤,見她低著頭在看書,他沖三人做個噤聲的手勢。
“沈姑娘,你說句話吧。”許安道。
阿治也看向沈彤:“是啊,沈姑娘,你如果要去西北,我們就跟著,你如果說不去,蕭韌還能把我們怎么樣?這里是京城,又不是西北,大不了和他拼個你死我活。”
他們是飛魚衛,他們不是尋常武夫,蕭韌敢來京城,可是卻也不敢明目張膽,他是秦王的人,秦王的人無旨不能來京城,何況是蕭韌這種有武將官職的人。
真若是打起來,誰也不怕誰。
沈彤的目光在他們四人臉上一一掃過,她沒有回答他們的話,卻問道:“你們的家人都安置好了嗎?”
四人點頭,許安道:“多了不敢說,一兩年還是可以的。”
沈彤頷首:“一兩年不行,至少要十年。”
四人不解,路友是個沉不住氣的,他問道:“十年?我們要東躲西藏十年嗎?”
沈彤笑笑:“我去了京城,我看到很多,也聽到很多,這天下怕是要亂了,亂世之下焉有完卵,我的家人已經離散,我希望你們能護家人平安。”
屋內寂寂,一片默然。
光天化日下運河上八條大船圍攻飛魚衛,還有弓弩手趕盡殺絕,給皇帝進貢的大婚賀禮也能被搶,太皇太后無奈之下要親自主持臘八節的祭天大禮。
是啊,這么多年來,還是第一次由皇室主持祭天禮,這是迫不得已了吧。
一向不愛說話的王雙喜卻是第一個打破沉默的人,他苦笑道:“其實我們早該想到的,秦王世子已經死了。”
曾幾何時,秦王有兩個兒子留在京城為質,如今一個一個全都死了。
如果說秦王以前還是被束縛著的猛虎,那么現在他還有什么可顧忌的?
“也不一定啊,看看燕王,當年燕王的兵力與秦王不相上下,可現在連封號都沒有了,世上已無燕王。”阿治說道。
燕王已經沒有了,現在只有燕北郡王。
“何止是燕王封號沒有了,就連燕北軍也變成楊家的了。”路友忿忿,曾幾何時,燕王麾下的韃子軍,所向披靡,令胡虜聞風喪膽,“我聽說楊勤做了燕北軍統率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韃子軍派去朵顏庶邊,不到一年,就污陷他們與韃子勾結,先殺了幾名將官,后來又把韃子軍解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