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彤接過雞湯,道聲謝,轉身要進屋,蕭韌伸出兩根手指捏在她的衣袖上:“讓伯母休息吧,另外給她做了,等她睡醒后再用,這是給你的。”
沈彤轉過身來,看看手里那個碩大的砂鍋:“......我一個人也喝不完啊。”
“喝不完給芳菲。”蕭韌嚴肅地說道,如同帶兵打仗發號施令。
沈彤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她覺得蕭韌的嚴肅是裝出來的,像是要掩飾什么。
“那我進屋和芳菲一起喝。”沈彤說道。
蕭韌緊繃著的臉瞬間就垮了下來:“彤彤,其實我就是想看著你喝......”
倔強的少年一旦溫順起來,格外讓人心軟。
沈彤便就心軟了。
“這湯是你煲的?”沈彤問他。
“不是。”蕭韌說道。
“既然不是你煲的,我為何要讓你看著喝啊。”沈彤說完就笑了,端著砂鍋進屋去了。
蕭韌站在門外,怔怔一刻,彤彤這是幾個意思?如果這湯是他親手煲的,那彤彤就讓他看著喝了?
彤彤是......蕭韌的心里像是有人在敲鼓,他感覺自己連呼吸都像是踩在鼓點上了。
云七一覺睡到了二更時分,她已有很久沒有睡得這么沉,這么香了。
她睜開眼睛,昏黃的燭光下坐著兩個小姑娘,一個趴在炕桌上睡著了,另一個以后托腮對著窗戶發呆,看到她映在窗紙上的剪影,云七想起自己臨睡前說過的、聽到的那些話。
“彤彤?”她輕聲說道。
沈彤轉過頭來,她的面龐在燭光中并不清晰,但卻多了幾分柔和,看到云七醒了,沈彤甜甜一笑:“阿娘,您醒了。”
“過來,讓我看看你。”云七沖她招招手。
沈彤挪到云七身邊,她不說話,任由云七看著她。
云七伸出手來,撫摸著沈彤的發髻,皺起了眉頭:“頭發又干又澀,你是不是不吃肉?”
“吃,我吃肉。”沈彤忙道。
云七不理她,繼續打量著她,嫌棄地說道:“瘦得皮包骨頭似的,一看平時就不好好吃飯。”
沈彤:......
剛剛醒過來的芳菲恰好吃到云七的最后兩句話,連忙說道:“您說的真對,小姐就是不好好吃飯,她還沒有我吃得多呢。”
說起吃來,在芳菲面前,沈彤自愧不如。芳菲最喜歡的事,就是吃了。
“蕭韌給您備了飯,我去端來。”沈彤連忙跑了出去。
她知道這個時辰蕭韌一準兒也沒睡,敲敲隔壁的窗欞,蕭韌打開窗子,看到是沈彤就跳了出來。
“我娘醒了,我去給她端飯。”沈彤看看被堵住的門,思量著要不要跳墻去拿。
蕭韌沖著里面叫了聲“阿小”,阿小就跑出屋,幾下跳過墻頭端飯去了。
蕭韌見沈彤不像是要回屋的樣子,就問道:“找到阿娘的感覺如何?”
沈彤笑了出來:“剛剛在說我不好好吃飯,嫌棄我太瘦了。”
她的話剛剛說完,就看到蕭韌正在看著她,眼睛里都是贊同。
沈彤低頭看看自己,問道:“我不瘦吧?”
“比在西安時瘦了一圈兒。”蕭韌說道。
其實沈彤正在長個子,十四五歲的小姑娘,像抽桿的嫩竹,雖然纖細,但卻柔韌結實。
沈彤笑道:“等我吃成了大胖子,她估計又要嫌我胖了。”
語氣中有小小的抱怨,卻沒有半絲反感,反而帶了幾分幸福。
沈彤忽然想起蕭韌父母雙亡,她不想牽起蕭韌的傷心事,連忙轉移話題,問道:“你怎么來京城了?秦王知道嗎?”
說話的時候,兩人已經走到院子一角。院子里沒有燈,高大的院墻擋住月光,他們便是站在黑影里。
“就是王爺讓我來的,只不過進宮的事,是我自己的決定。”蕭韌說道。
“是王爺讓你來的?”沈彤微微蹙眉,她很快便想到了,問道,“他知道崇文帝還活著的事了?”
蕭韌點點頭:“崇文皇帝第一次在煤青山顯靈,王爺便知曉了,他便是那個時候讓我進京的。我看過你的信,猜到那件事可能是和伯母有關系,便快馬加鞭趕來了,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你們已經進宮了。”
“沒晚啊,哪里晚了,你來得正正好。如果沒有你,阿娘和我是不可能這么容易就逃出宮來。”沈彤說道。
其實盡管蕭韌來了,她們能夠出宮也并不容易,可是若沒有蕭韌假扮的這些羽林軍,她們想要活著出宮也比登天都難。
“你要留在京城嗎?”沈彤記得前世的時候,秦王是在三年后起兵的,可是現在發生了變化,前世崇文帝沒有變成大行皇帝,更沒有小皇帝,太皇太后也沒有死,照此看來,秦王很可能會提前舉事。
蕭韌搖頭:“我不會留在京城,但是也不會遠,聽說保定府出了一位季四爺,我想先到保定府住下來。”
保定府離京城很近了,他住到保定府,比在京城更加方便,而一旦京城有了風吹草動,他都能火速趕到京城。
在保定府,進可攻,退可守。
“季四爺就是屠衛,我在信里沒有說清楚。”有些事是不方便寫在信里的,因為給蕭韌的信要轉交幾手,沈彤不放心。
“原來如此”,蕭韌沉吟,稍頃,他道,“彤彤,我原本還想讓你和我一起去保定,現在看來,你還是和伯母一起去燕北吧。”
沈彤的計劃中,她的確是想讓母親跟著弟弟回燕北,但是她卻不想一起去。
而現在,她更不想去了。
她說道:“燕北有阿鈺就行了,我去了也沒有什么用,頂多就是看他學習而已。”
“不,現在的情況不同了”,蕭韌說道,“楊錦軒之死,已經令楊勤與護國公府徹底決裂,一旦讓他得知太皇太后死了,而小皇帝又并非皇族血脈,你說他會如何做?”
這些天來,沈彤的心思都在云七身上,她還沒有細想,現在仔細一想,心里猛的一動,道:“楊勤會造反!”
蕭韌點點頭,道:“在此之前,楊勤是沒有反意的,可是現在不一樣了,一旦小皇帝的事大白天下,無論是崇文帝復辟,還是秦王爺登基,對于楊家而言都是滅頂之災,楊勤繼然和楊家已經決裂,那他要么在崇文帝和秦王爺二中選一,擇木而棲,要么便孤注一擲,打出一條生路。”
“彤彤,若你是楊勤,你會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