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沒人給他付贖金時,燕北郡王更傷心了。
“你看,到手的銀子都飛了,如果你聽我的,開價一萬兩,說不定就給了。”沈彤打趣道。
“本王是看清了,一萬兩和十萬兩在他們眼中是一樣的,全都不會給。”燕北郡王嘆了口氣。
“那就要一千兩,一千兩應該會給的。”沈彤說完,自己就先笑出來了。
燕北郡王幽怨地看她一眼,然后對著門外喊道:“把左三叫來!”
左三,有個很文雅的名字,叫左雅文。
但是左雅文的樣貌卻與他的名字并不相符,既不文也不雅。
他有一多半的韃子血統。
他的曾祖母、祖母、母親全都是韃剌女子,在左雅文身上,已經找不到漢人的影子。他生得大餅臉,小眼睛,高顴骨,五短身材,粗壯健碩,站在那里,就是一個穿著漢人服飾的韃子。
“公子,你找我?”左三一笑,露出兩個大酒窩,這兩個酒窩生在他的臉上,就像是硬生生戳出來的。
燕北郡王道:“你說的生意我做了,可我現在一兩銀子也沒有拿到,我很窮,沒有錢,只能賒帳。”
左三家里有錢,很有錢,錢多到十輩子也花不完。外人都以為左家的錢是靠著開鋪子開馬場賺來的,可是卻只有左家自己知道,這些年來左家真真正正的錢財來源于軍備買賣。
左三的曾祖父、祖父、父親都是出名的不學無術,燕北城人只是知道他們四處游歷,長年累月不見蹤影,但是卻并不知道,他們并不是去拈花惹草游山玩水,他們行走于大齊、韃剌、安韃、黨夏,甚至還去過更遠的紅毛諸國。
這些同時擁有漢人和韃子血統的花花公子,在這些國家里,是王公和將軍們的座上賓。
他們是生意人,只不過他們的生意是武器、盔甲、戰馬和火炮!除此以外,他們也交易鐵錠和銅錠,還有制造火藥的材料。
不僅是燕王,就連秦王也曾多次與左家做生意。
只是這些都是私底下的,表面看來,左家與大齊皇族最親密的接觸就是曾與燕王合辦馬場。
那時與燕王合辦馬場的不只是左家一家,無論是韃子還是漢人,要想在燕北開馬場,就必須要讓燕王參股,這樣才能保證他們的馬供不應求。
而楊勤洽洽只知道左家與燕王合辦過馬場,卻并不知道左家真正做的是什么生意。
當年左家主動獻上的金銀,其實是給楊勤的試金石,楊勤欣然收下后就提高了商人的稅銀,左家便徹底斷了要與楊勤做生意的心思。
這幾年左家一直被楊勤覬覦,早就想要換個地方了,此刻楊勤對左家下手,左家便趁機離開,左家人流淌著游牧民族的血液,對于他們而言,只要有生意可做的地方,就是他們的家。
楊勤拿著在左家抄沒的財產簿子沾沾自喜的時候,左三正在佟公子的山寨里混吃混喝。
左三毫不意外,還是那個大大的笑容:“我做生意從來不是一捶子買賣,既然公子手頭緊,那就先賒著,趁著大雪尚未封山,我這就動身,明年雪化之時,再來見公子。”
燕北郡王揮揮手,道:“那么本公子也賣你一個人情,憑著這個牌子,可何你的家眷在燕北安然無憂。”
左三大喜,如今的燕北,無論是商賈還是百姓,最怕的不僅是兵,還有匪。
面前的這個少年,便是燕北最大的土匪佟公子。
至于佟公子的真實身份,外人或許不知,但是神通廣大的左家人卻是心知肚明。
這就是生意,與一個成長中的少年王公做生意,遠比與索取無度的楊勤更令人期待。
打發走左三,燕北郡王又恢復了那副沒骨頭的樣子,他趴在桌子上,哭喪著臉。
“姐,我原本還想著從燕北王府摳出幾萬兩銀子的,可是一兩也沒有。”
是啊,這大雪連天的,他到哪里弄銀子呢,搶也沒處可搶啊。
沈彤笑了,道:“你忘了,有一位有錢人就要來燕北了。”
燕北郡王的眼睛亮了起來,但很快又黯淡了:“雪越下越大,他們這些南方人,又不是傻子,這時來燕北,寸步難行。”
沈彤敲敲他的腦袋,道:“他們不是普通的南方人,他們是死士,走在刀尖上的人,何懼大雪封路。”
燕北郡王從未見過沈彤口中的死士,他無法想像。
現在擺在他面前的還是銀子銀子銀子。
此時此刻,缺銀子的人當然不是只有燕北郡王一個。
戶部尚書急得團團轉,嘴上生了幾個大泡。
新帝登基,一句免賦一年,只不過就是一旨詔書,可是對于等米下鍋的戶部而言,這是雪上加霜。
偏偏這個時候,太常寺和鴻臚寺都來找戶部要錢,各國使節連同番王的兒女們要進京參拜新帝,新帝要效仿先帝在護國寺祭天施粥,太常寺缺錢,鴻臚寺也缺錢,宮里讓戶部想辦法。
“宮里?什么時候開始,宮里讓到哪里要錢,就到哪里要錢了?是誰讓來的?”
戶部尚書氣得發抖,這規矩全都亂了。
太祖皇帝在位時,在內閣,這種事報到內閣,閣老們批示之后,有的直接下發實施,有的則再經太祖皇帝批閱后下發,事無大小,均有相關的正式文書。
大行皇帝崇文帝到死也沒有親政,但那時有太皇太后、老護國公楊鋒、定國公蕭長敦以及吏部尚書毛元玖四人監國。定國公稱病不再上朝,國事便交由其他三人。折子先是呈到毛元玖面前,毛元玖批示后呈給楊鋒,楊鋒無法定奪的再交太皇太后,雖無內閣,但也是有憑有據,上行下效,井井有條。
可是現在,太皇太后死了,兩宮太后并沒有指定監國大臣,楊家賜了承恩伯,毛家賜了彭城伯,這兩個爵位歷來是賜給外戚的,雖然楊家以前也是外戚,但是老護國公楊鋒能夠監國憑借的并非外戚的身份,而是護國公這個名頭,護國公是真刀真槍打出來的。
也不知是楊家要挾制毛家,還是毛家想把楊家也拉下水,總之,每家一個外戚的爵位,看似風光,實則卻讓這兩家都不能正大光明插手朝政了。
戶部尚書回到家里對著空氣罵道:“我就知道遲早會亂,兩宮皇太后能不亂嗎?我就要看看是東邊扳倒了西邊,還是西邊壓倒了東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