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監身上的書信是秦王府長史親筆所書,文吏核對過印章和火漆,確定無疑。
現在這封信就在楊錦程手中。
吳江并沒有把信呈給太后和皇帝,而是直接送到了護國公府。
楊錦程道:“焦勝奇還是個同知的身份吧,我記得他有個侄女還在冷宮里。?”
大齊立朝時,天下設二百衛,三千所,至太祖皇帝駕崩時,已有五百六十衛,五千二百所,而其中河南境內的各大衛所,最初便是老護國公楊鋒的軍隊,直到現在,人事變動,新老交替,但是這些衛所依然奉楊家馬首是瞻。
六個月前,上一任洛陽衛指揮使舊傷復發死了,消息傳來,楊鋒便讓同知焦勝奇代掌,只等朝廷的正式任命下來,焦勝奇便正式升任指揮使。
自從三年前的人事變動未果之后,五軍都督府便形同擺設,西北、中原和燕北這三地的衛所,無論是人事任務而是軍隊調配,都是秦王、楊家和楊勤說了算,五軍都督府能做的,也就是文書傳遞而已。
這種情況下,按理說朝廷的正式任命很快就能頒下,但是焦勝奇的運氣不太好,剛好遇到太皇太后薨逝,一來二去,雖然人人都知道他是洛陽衛指揮使,而實際上,他這個指揮使只是代職。
焦勝奇的侄女是大行皇帝崇文帝的美人,崇文帝“死”后,除了兩位太后以外,其他嬪妃全都暫居冷宮,待到大行皇帝正式下葬后,這些嬪妃才會重新安置,有人會留在宮里,有人則是去慈恩寺修行。
崇文帝不近女色,他的后宮之中也只有第二次選秀進宮的那十來個女人。
焦美人便是其中之一。
她和西安來的孟美人原先都是住在毛太后的月華宮。
楊錦程略一思忖,道:“給宮里說一聲,讓焦美人去侍候毛太后吧。”
親信一怔,道:“這位焦美人原本就是毛太后的人,現在讓她從冷宮出來,重新回到毛太后身邊,坤秀宮那邊”
如今住在坤秀宮的是楊太后。
楊錦程沒有回答,轉而說道:“傳令下去,務必護送三公子和宜寧郡主離開洛陽,讓飛魚衛和太醫院的人親自過去,告訴焦勝奇,若是三公子和宜寧郡主有閃失,他就以死謝罪吧。”
說到最后兩句,楊錦程面若寒霜。這些年來,這些人的日子過得太安逸了,祖父對他們也太過縱容了。
親隨臉色一變,忙問道:“公爺,疫癥來勢洶洶,說不定沒等太醫院的人趕過去,三公子和宜寧郡主就”
楊錦程冷笑:“那就把洛陽衛一干人等的人頭送到西安!”
親隨不敢再問,快步出去傳信。
而此時,發生在城門前的那一幕已經傳遍京城。
“秦王的一對兒女染了時疫!”
“秦王的一對兒女被洛陽衛困在洛陽,太監拼死進京送信,被飛魚衛抓進了詔獄!”
保定府,蕭韌眉頭緊鎖,在屋中來回踱步,外面傳來小栗子歡喜的聲音:“岳小將,您來了!”
岳小將便是岳陽,此番周錚進京,岳陽是周錚的侍衛總隊長。
所謂侍衛總隊長,只是對外的稱呼而已。一隊侍衛僅有十二人,岳陽統領五隊,麾下六十人。
這六十人便是跟隨周錚和宜寧郡主進京的全部侍衛。
但是,岳陽還有一個身份,他是西秦軍騎兵營的左先鋒,統領四百騎兵。
此次,岳陽的四百騎兵喬裝改扮,分成幾批離開西北,一路護送。
看到岳陽,蕭韌的眉頭終于松開了,他問道:“洛陽如何?”
岳陽毫不客氣地拿起蕭韌的茶杯咕咚咚喝了幾口,笑道:“都被王爺料到了,喬公公一進京,就被關起來了。”
蕭韌冷哼,道:“這件事整個大齊都知道了。”
岳陽嘻嘻一笑,道:“哪有這么夸張,頂多就是傳遍京城附近這幾個地方而已。你以為所有人都像我們這樣耳目靈通嗎?”
蕭韌道:“少廢話,我問的是洛陽的事。”
“洛陽已成孤城”,岳陽收起臉上的笑容,正色說道,“那個叫焦勝奇的代指揮使是個狠角色,把刀架在洛陽知府的脖子上,硬是逼他下令,把感染時疫的百姓,無論生死,全部拉到城外焚化,那些有病人的人家,即使沒有得病,也抓城外的病患營里,只要進了病患營,就別想活著出來了,很多人是走著進去,躺著出來,出來就被運到焚化場燒掉。”
蕭韌蹙眉,道:“看來焦勝奇行事雷厲風行,做風強硬,可為何洛陽的時疫仍然沒有得到控制?”
的確,這兩日收到的線報,洛陽的疫情非但沒有得到控制,反而愈來愈嚴重,死去的人不計其數。
岳陽道:“我說的這些只是表面上的,在洛陽城里,私底下卻能買命,一個活人一千兩,死人五百兩。只要掏了銀子,無論是沒染病的活人,還是得了時疫死掉的死人,通通都能買出來。”
難怪線報上說死的都是貧苦百姓。
蕭韌問道:“那么這種疫癥能否治愈?”
“七少,你這不是逗悶子嗎?若是不能治愈,我還能跑到你這里來嗎?三公子和宜寧郡主全都治好了,也沒有什么靈丹妙藥,就是武先生自己配的藥湯子,喝了三次,就沒事了。”
岳陽剛剛踏進保定境內,蕭韌就收到了消息,他也知道周錚和宜寧郡主的病情并不是傳說中的那般恐怖,否則他已經接到命令,殺進洛陽救人了。
況且,他問岳陽的時候,岳陽說的都是洛陽城里的事,卻沒提周錚和宜寧郡主,可見這兩個人沒什么大事。
不過,現在從岳陽口中聽到他們已經治愈,蕭韌還是松了口氣,問道:“武先生能夠治好,太醫院的人卻治不好?”
岳陽不屑地道:“太醫院的人至今也沒能靠近洛陽城,被焦勝奇的人攔在外面,不過喬公公這么一鬧,朝廷又派了飛魚衛過去,焦勝奇敢攔住太醫院,卻不敢攔飛魚衛了吧。”
蕭韌沉吟道:“楊家不會坐視不理,洛陽衛聽命于楊家,焦勝奇這樣做,決不會是楊家授意,莫非他投靠了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