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不是崇文帝的骨肉?不是真正的龍子鳳孫?
驚慌失措的官員們不由停下了腳步。勛貴和文臣歷來是兩個圈子,相對于護國公府楊家,朝中官員之中,傾向毛元玖的更多。
而這些傾向毛元玖的官員之中,又以寒門子弟和出身商賈的居多。畢竟毛家有一個毛元枚,即使毛元枚死了,毛家出了太后,可是那些真正的名門望族仕林大家依然不屑與毛家交往。
但是大齊朝自立朝至今也不過幾十年,放眼望去,遍是新貴,從前朝至今依然能夠挺立不倒的名門世家屈指可數,可想而知,滿朝文武之中,保持中立的也沒有幾位。
即使是這為數不多的中立者,誰又能知道站在他們背后的是什么人呢,畢竟手握權柄的也不是只有楊家和毛家,遠在西北就還有一位秦王呢。
小皇帝能夠順利登基,宗室是引子,真正推動此事成功的,便是朝中的這些官員。
畢竟,無論是楊家還是毛家,都是希望小皇帝能夠提前登基的。
他們做的不過就是順水推舟而已。
只要小皇帝活著,遲早是要登基的。
在此之前,他們沒有懷疑過小皇帝的身世,是啊,有誰會懷疑皇帝的兒子不是皇帝親生的呢?
崇文皇帝的圣諭由左鋒營官兵之口傳出,宛若大地驚雷,振聾發聵。
小皇帝不是崇文帝親生的嗎?
怎么可能?
可是又怎么不可能!
為了那張龍椅,又有什么不可能的事呢?
以前從未想過,或者是從未敢想過的事,此刻全都浮現出來,崇文帝是病死的,可是眼前這位和崇文帝一模一樣的人又是誰?
毛太后是什么時候傳出有孕的?好像就是崇文帝失蹤的那些日子吧。
武官多是承襲祖蔭,文官則是科舉出仕,承襲祖蔭的武官們,祖上都是跟隨太祖皇帝打過江山的,誰當皇帝沒關系,可必須是太祖子孫;科舉出仕的文官都是讀書人,讀書人掛在嘴邊的就是禮儀廉恥。
如果面前的這個崇文帝是真的,那么他說的話便也是真的,那小皇帝呢?
宗人令的身子晃了幾下,兒子周獻連忙扶住他。
“陛下,陛下”
宗人令暈倒在周獻懷中。
宗人令可以暈倒,滿朝文武卻不能,他們若是暈倒了,立刻便會葬身在如狼似虎的兵士腳下。
正在這時,女子的哭聲一聲高過一聲,是毛太后。
“陛下,救救嬪妾吧,這個孽障根本不是嬪妾所生,嬪妾被楊太后逼迫,生不如死,陛下,陛下!“
如果說崇文帝的那番話點燃了一把火,那么毛太后便是火上澆油的人。
“楊氏禍亂宮闈,當誅!”
“楊錦程謀逆,當誅!”
占地廣闊的大相國寺此時顯得狹小局促,逃無可逃,避無可避,馬蹄踐踏、鮮血染紅了寺院的青磚,鋪天蓋地的軍隊兇神惡煞,地面顫抖。
楊錦程懷抱著小皇帝,冷眼望著這一切,大勢已去,大勢已去!
“公爺,快走吧,羽林軍頂不住了!”
一支羽箭破空而來,這是游擊將軍高祥的箭,楊錦程知道這個人,統領驍勇營,號稱有百步穿楊之能。
隨從將楊錦程一把推開,那支箭穿過隨從的身體,差之毫厘便將楊錦程也一并射中。
楊錦程沒有停留,縱身躍下祭天臺。
喊殺陣陣,密密麻麻的士兵排山蹈海向祭天臺涌來,士兵的刀劍砍在支柱上,眨眼之前,費時幾日搭建好的祭天臺化成一地碎木。
祭天臺上碩大的香灰落在地上摔成碎片,香灰在空氣中彌漫。
毛太后原本是被幾名內侍拉扯著,這時內侍們受了驚嚇,手上一松,毛太后便掙脫開來,向著崇文帝所在的方向跑去。
“抓住那個賤人!”
楊太后大聲嘶吼,可是沒有人再聽她的命令,如狼似虎的兵士向她撲來,正在奮力廝殺的楊少杰聽到喊聲,殺出一條血路,與幾名侍衛一起,護著楊太后奪路而逃。
毛太后哭喊著跑過來,眼看離崇文帝越來越近,忽然,一把刀從她的背后劈了下來,毛太后只覺背上一涼,她驚恐地回過頭來,那人抽刀,轉身便消失在混亂的人群之中。
毛太后瞪大了雙眼,她的眼睛由不可置信轉為空洞,鮮血噴出,她倒了下去。
“國公爺,楊錦程帶著小皇帝向寺后逃去!”
蕭長敦冷聲道:“斬草除根,追!"
大相國寺內的喊殺聲響了整整一天,京城里人心惶惶。
同為真定五營的虎賁營包圍了護國公府,幾十名護衛試圖從國公府里沖出來,剛剛打開大門,門外亂箭齊飛,接著,弓箭手躍上墻頭,無數支箭蓄勢待發,只等一聲令下,便將護國公府的亂箭射死。
功勛赫赫的護國公府,一夜之間便成了砧板之肉。
傍晚時分,安昌侯李冠中率領飛魚衛走進了護國公府。
老護國公楊鋒、彭城伯楊錦堂、楊家六老爺楊信,以及各房女眷全部收押詔獄。
追捕楊錦程和楊太后的驍勇營空手而回,楊錦程和楊太后逃脫。
崇文帝勃然大怒,他大吼道:“你們這么多人,竟然讓他們跑了?”
高祥跪倒在地:“末將失職,罪該萬死!”
崇文帝怒氣沖天,可是當他看到坐在一旁的蕭長敦,他的怒氣便煙消云散。
“將軍辛苦了,唉,楊賊狡猾,恐是早就留了后路,這不是你們的錯,錯在朕,是朕無能,是朕愧對列祖列宗。”
崇文帝淚如雨下,掏出絲帕抹著眼淚,尾指翹起,宛若一朵蘭花。
蕭長敦干咳一聲,道:“陛下不必自責,如今您回來了,百廢待興,您早些休息,明日還要上朝,這些善后之事,便交給老臣吧。”
崇文帝吸吸鼻子,淚眼婆娑:“多虧還有公爺,朕能回宮幸有公爺,公爺請受朕一禮。”
說著,崇文帝撩袍便跪,蕭長敦連忙扶住他:“陛下是要愧煞老臣啊,蕭家世受皇恩,為了大齊江山,便是肝腦涂地也在所不惜!”
崇文帝感激涕零,哭到不能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