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錚做個手勢,三名侍衛下了馬,向著聲音的方向飛快掠去,其余人等手握刀柄將周錚團團圍住。
片刻之后,那三名侍衛回來,背回一名憔悴不堪的少年。
少年身上有七八處傷痕,有紅腫和淤青,也有刀傷,雙腿以一個奇怪的姿勢耷拉著,應是斷了。他的神志已然不清,時而歇斯底里高喊救命,時而抱著雙肩瑟瑟發抖。
“前面有道干涸的河溝,這人就躺在河溝里,我們在四周搜查過,除了幾個深陷在河泥中的腳印,沒有發現其他可疑之處,腳印分別屬于兩個人,與他對比過,長短不同,不是他的,想來是把他扔在那里的人。”
周錚走過去,想看看那少年的長相,幾名侍衛連忙跟上,生怕那少年突然發難,傷到周錚。
那少年雖然滿臉泥污,但仍能看出五官雋秀,手指上有寫字留下的薄繭,身上穿的雖是布衣,但是襪子卻是價比絲綢的細棉布,腳上的鞋子則是福云記的,福云記是保定府的老字號,價格并不便宜。這應是個家道小康的讀書人。
周錚道:“帶去秀禾胡同,找個大夫給他看看。”
狡兔三窟,蕭韌在保定府不止是三處地方,秀禾胡同的宅子就是三處之外的。
蕭韌沒去過,周錚也沒有去過,那處宅子就是擺在臺面上給人看的。
侍衛應是,有兩個人帶著少年疾馳而去。
周錚卻也沒有了遛馬的興致,讓人留意街上有沒有張貼尋人的告示,便回了住處。
既然是讀書人,那就不會是無名無姓的,十有八、九是哪家的少爺被賊人打劫,扔到鮮少有人來的城北干河溝里。
周錚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轉瞬便拋到九霄云外。
三天后,秀禾胡同那邊傳來消息,少年的傷勢已無大礙,只是雙腿骨折,接骨后也要靜養,傷筋動骨一百天,他的傷豈止是一百天能好的?
周錚問道:“那人神志可清楚?說了自己姓甚名誰,家鄉何處嗎?”
“沒有,膽小的很,整日縮在被子里,若不是腿上有傷,恐怕早就藏到床底下去了。”
周錚笑了笑,道:“沒有找到他的家人之前,就讓他住在秀禾胡同吧,需要用什么藥材只管去買,救下來也是一條性命。”
手下人知道這位三公子素來寬和,家里又有一位活菩薩的妹妹宜寧郡主,對那位不知名的少年自是不敢怠慢。
又過了兩天,一名隨從果然在街上看到了尋人的告示,告示是官府的衙役張貼的,貼的滿城都是,一看就是主家出了銀子。
告示上尋找的人,年齡體貌、衣著打扮都與那少年吻合。
聞訊,周錚笑道:“那就報官,讓人看認親,若是符合,就讓人把他帶走,不用再來稟告我了。”
隨從把那張從街上悄悄撕下來的告示遞上去,道:“小人就是覺得這人的名字有幾分熟悉,所以才沒有冒然報官。”
周錚接過告示,看到上面的名字,臉上的笑容斂去,沉聲說道:“先不要輕舉妄動,讓人去查查。”
隨從領命離去,周錚把那張告示重又仔細看了一遍。
焦猛。
告示上尋找的人名叫焦猛。
雖然焦姓不是冷僻的姓氏,但是周錚平生遇到的,也只有一戶姓焦的。
洛陽衛指揮使焦勝奇,跟在他身邊的長子焦威,宮里那位焦美人則是他的侄女。
也就是說,這三位姓焦的其實是一家子。
除了這三個人,周錚也只是在書本和戲文里見過姓焦的了。
當初被困在洛陽時,周錚早就把焦勝奇的生平查清了,不但他知道,他手下的人也知道。
因此,隨從看到告示后,才會立刻拿來交給他。
焦勝奇膝下二子,長子焦威,幼子焦猛。
身為正三品的指揮使,家眷必須留在京城,或長子,或妻子,或父母。
焦勝奇的長子隨他在任上,妻子便帶著幼子住在京城。
焦勝奇的幼子焦猛不學無術,先后給幾個紈绔做過跟班,焦夫人對幼子溺愛,焦勝奇遠在任上,也無能為力。
周錚仔細回想那少年的相貌特征,無論怎么看,這都是一個讀書人。
而焦勝奇的兒子焦猛,無論如何也不會是讀書人吧。
不管怎樣,若只是名字的巧合,也就罷了,可若是此事真與焦勝奇有關,那便是大事。
河南反了,但焦勝奇沒有反,焦勝奇手握重兵,無論是秦王,還是楊錦程,亦若是京城的蕭長敦,都不會對他等閑視之。
很快,周錚的人便找到了報案尋人的那個人。
居然是個叫碧草的年輕丫鬟。
“丫鬟去官府報案?這保定府的民風竟然比西北還要開化。”周錚笑道。
“保定府的民風倒也并不開化,但是那報案的確實是個丫鬟,因此,小人都不用去找衙門里的師爺,隨便找個衙役就問到了,實在是他們也沒有見過哪家的丫鬟來報官的,這是頭一次。”
周錚來了興趣,道:“哦,說來聽聽,究竟是怎么回事?”
隨從一一道來,原來兩天前,那個叫碧草的丫鬟前來報案,說跟隨他們來保定的焦公子已經幾天沒有露面了,那位焦公子在保定無親無故,身上又有錢財,自家擔心焦公子被歹人盯上,遇到不測,可是家里只有太太和小姐兩個女眷,太太有病,小姐待字閨中,全都不能來衙門,于是便打發丫鬟前來報官。
“這位焦公子是跟隨她們一家來保定的?那她們又是何來歷?”周錚問道。
“小的去查過,那戶人家住在茂槐胡同,三進的大宅子,附近的人家都知道,這宅子不是租的,而是她們自己的。早在幾年前就買下來了,三年前這家的太太和小姐搬進來,一年后太太病了,小姐便陪著太太去京城求醫,直到兩個月前,她們才回來,附近的鄰居雖然不知道焦猛是誰,但是見過有個年輕書生,每天都會過來,為此還傳過閑話,最近幾天確實不曾見過那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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