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想起文姓,謝景衣都咬牙切齒。kanmaoxian
謝景嫻之前在家做女兒的時候,那是十指不沾陽春水,半腳不踏臟泥地。出嫁之時,乃是熱孝之中,翟氏又在病中,侯夫人一手操辦,謝景嫻無奈允了,可到底是為人子女的,在那時候怎地能開開心心的大婚?
她這個人,有什么事情都憋悶著不說,從來都不道一聲苦楚。謝景衣也是許久之后方才知曉,文家人見她是個半道兒來的,遠不如謝玉嬌在侯夫人面前顏面大,娘家又不給力,一直的磋磨于她。
文舉人春闈落榜,文老夫人大怒,怪謝景嫻帶來了霉運,一連給文舉人納了五個妾室。家中窮得底掉,靠花謝景嫻的嫁妝不說,還有惡心人的刻薄小姑子。
這一家子人,說他們一句豺狼虎豹,那是他們高攀了,分明就是那野草地里趕都趕不走的野狗子,沾了半分,那絕對是倒了大霉了。
翟氏不覺景衣的想法,繼續說道,“咱們以后低調行事,其他幾房的事情少摻和,玉嬌同那姓文的事情,咱們躲得遠遠的便是。三囡也別再提光熙說的話了,免得結了仇怨。”
謝景衣胡亂的點了點。
八百年前,梁子早就結下了,她不光不會躲開,還一定要促成謝玉嬌同文舉人的好事,讓他們也來享受一番什么叫做“送你一段好姻緣”才是!
天色已經不早了,翟氏叮囑完畢,又盯著謝景澤無奈的搖了搖頭。
“眼見著春闈就要到了,你們幾姐妹平日里可別太過鬧騰,折騰得你大兄讀不了書。”
以前在杭州的時候,李景澤有自己的書房。kanmaoxian如今進了侯府,反倒是處處不便了。
謝景衣一聽翟氏提到這事兒,忙說道,“阿娘,這事兒我正要同你說呢,在來的路上,柴祐琛已經說了,要大兄同他一道兒去別院安安靜靜的溫書呢。他在國子監附近有處小宅院,也方便兄長文章傳天下。”
“阿爹是科舉出身,知曉這名師同名聲,是何等的重要。大兄在杭州才名赫赫,但是在京城還是籍籍無名,這關頭不光是要好好讀書,還應該多拜訪一些名士,拿出一些好文章才是。住到那兒去,旁的不說,起碼知曉別人也是個什么水準。”
謝景澤驚訝的看向了謝景衣,見她一臉淡然,不像是在撒謊,越發的覺得怪異起來。
柴祐琛同他們同坐一條船,從杭州到京城,一路上日日同他一起談經論道,咋從來沒有跟他提過這事兒?
反而同謝景衣說……這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老狐貍,不對,小狐貍盯上了小雞啊!
他正欲開口,就瞧見翟氏欣喜拍了拍手,“我就說了,柴二郎是個多好的孩子啊!你看看,人又忠厚老實,處處為人著想,還十分的重感情,人長得也好,家世也好,學問還好……”
謝景衣同謝景澤,臉上的表情漸漸失控……阿娘啊,你說的那個人是誰啊?
明明就是冷血無情,不茍言笑,哪里看出來的忠厚重感情!
你的眼睛被灰塵蒙住了嗎?
謝保林聞言點了點頭,“如此也好,逸天文采好,見識又高,景澤去他那兒,也能清清靜靜的讀書,就怕叨擾太過,讓人過意不去。”
謝景衣扯了扯嘴角,得,她爹娘段位太低,已經徹底被柴祐琛下的蠱給迷惑了……
“天色不早了,都早些回去吧。明日你阿爹要去敘職,晨起之后,你們記得同我一道兒去你祖母那邊請安。以前家中沒有長輩,尚可胡來,如今進了侯府,可不能丟了分寸。”翟氏心滿意足了,看了謝保林一眼,下了逐客令。
翌日一大早兒,去侯夫人所在的壽安堂請了安,謝景衣便從春堂院的那個角門出了門去。忍冬跟在她身邊,低著頭,悄摸摸的問道,“三娘子,咱們就這樣出門,不怕侯府的人說嘴么?”
謝景衣擺了擺手,“咱們不出門,他們就不說嘴了?嘴張在人身上,愛說啥說啥!”
昨兒個夜里,柴貴來送了信,說是柴祐琛約著她今日一早樊樓相見。
北地風氣開放,京城里出來飲茶的貴女比比皆是,她同忍冬走在街上,身后還跟著兩個壯漢家丁相護,倒是也不顯突兀。
“要有底氣!”謝景衣說著,指了指一旁歪著脖子的一個紈绔子弟說道,“看到沒有,走路要坦然,跟他似的……自然是不敢有人上前嗶嗶了。”
忍冬一瞧,那紈绔公子哥兒,仰著頭,抬著下巴,以鼻孔視人不提,走起路來還大搖大擺的,好不囂張。
“三娘子,這樣未免太欠抽了……”忍冬說完,自覺失言。
再一抬頭看前頭的謝景衣,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走路帶風……明明同那人一樣的走路姿勢,可她看起來不但不欠抽,還讓人覺得很颯是怎么回事!
忍冬甩了甩頭,三步并作兩步的追了上去。
京城地界大,她們初來乍到,走丟了可如何是好?
謝景衣到了樊樓跟前,自有那小廝領著她去尋柴祐琛。
說起來她并非是頭一回來了,上一輩子的時候,官家偶爾煩心了,也會偷溜出宮,領著她來樊樓吃喝,多半時候,柴祐琛也是在的,官家喜歡吃魚,卻又不會吐刺,每每點了一桌子,讓她去刺,簡直是煩不勝煩。
謝景衣想著,嘴角帶笑,突然感覺頭部一疼,往后一仰,便坐在了地上,再一抬頭,便愣在了原地。
他穿著一件月白色的長衫,上面用淺淺的藍色,繡著蘭草花兒。
他有一雙像是帶著星辰一般的眼睛,不管誰看了,都像是整個人被包容在了水里,透心的溫柔。
謝景衣不知道該用什么言語來描述眼前的這個人,這一瞬間,甚至連過往之事,她都沒有空想起來。
裴少都伸出手來,眼睛彎了彎,“抱歉,不小心撞到了你,你沒事吧!”
謝景衣只覺得耳邊嗡嗡作響,手還沒有伸出來,就被人提了起來,“我都等了好久了,你這個人真是的,一日不遲到便不舒服是不是。撞了人還不起來,地上是有金子撿?”
謝景衣覺得,一個裝著裴少都的藏寶箱,狠狠的被人關上了,之前的什么星光,金光的,陡然消失不見了。
她小白眼一翻,“坐你家地板了?還是撿你家金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