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永平侯府往南行三條巷,便是西京周家在開封城里的落腳之處。
但凡是有來此待嫁小娘子,亦或者是要科舉,或者等待授官的周家人,都會暫住在此。
宋光熙領著謝景衣進內院的時候,周子語尚且躺在床榻上并未起身。
“子語怎地就病了?可是太久不來東京,竟是水土不合了?”宋光熙見她頭戴抹額,一副病態,著急的坐在床邊,將想要掙扎著坐起來的周子語,又按倒了下去。
周子語一見宋光熙,宛若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可一瞅后頭杵著的謝景衣,便又把眼淚縮了回去,抬起了下巴,戴著上書香門第女子特有的金貴面具。
“這位是……?”
宋光熙心中擱著事兒,著急的說道,“這是我謝景衣,我夫君的親妹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旁的一位婦人瞧周子語遲疑,忍不住插嘴道,“子語,光熙同你一道兒長大,有姐妹之誼,日后都在京中,當守望相助。如今你遇到了難事,不如同光熙說說,讓她幫著一道兒想想辦法。”
周子語揉了揉眼睛,介紹道,“這位是我叔母,她來京中就醫,此番與我一道而來。父親同兄長,都在任上,也脫不得身,這回就由叔母,給我送嫁。”
她說著,四下里看了看,將被子往上拉了拉,“叔母,我怕啊,要不你同光熙說。”
周夫人一聽,點了點頭,也緊張的說道,“我們在上京的路上,遇到鬼了!”
謝景衣一聽頓時無語……還撞鬼呢!哪里有鬼?倘若非說有一個,那不就是她謝景衣么?
“是不是你總感覺,有人盯著你?”謝景衣見不得人磨蹭,無奈的問道,即便那夫人不說,她都猜了個七七八八的。
周夫人大驚,“小娘子懂得玄門之術,還是開了天眼?那你給瞧瞧,我們是不是被青萍鎮的死鬼纏上了?我們那日趕路,行到青萍鎮,因著天色已晚,便在那富恒茶樓住了一宿。”
“可第二日從哪里離開開始,便發生了各種怪事。先是小娘總覺得背后有人,再就是莫名的來的路上,不是遇見斷樹擋路,便是遇到壞了的馬車橫在中間。小娘途中口渴,我們在路邊的茶棚里喝了口水,回來之后,竟然遭了賊。”
謝景衣皺了皺眉頭,“有東西被偷了?”
周夫人搖了搖頭,“那倒是沒有,因為帶了嫁妝,有不少貴重之物,我怕路上顛簸,給折騰掉了,把那巷子鎖得牢牢的不說,還五花大綁的纏了起來。”
“箱籠沒有打開,但有刀割繩子的痕跡。家中給請了不少鏢師相護,竟然出現這等事,委實讓人驚恐。還有別的可怕之事,小娘子進了府門,都不敢叫那些鏢爺回去,都在府中守著。”
“起初啊,以為是遇到了劫匪,后來啊,在坊間聽到有人說,青萍鎮出了命案了,在客棧時住在我們左鄰的一個書生死了,連腦袋都掉了……怕不是,怕不是那鬼,跟著我們來了!”
宋光熙詢問的看向了謝景衣,見謝景衣點頭,忙一五一十的將事情說了出來,“不是鬧鬼了,是那等心里有鬼之人,跟上門來了……”
周子語聽完,宛若一只驚猴,從那床榻上猛的躥了起來,直沖床框,撞得咣的一聲,但是她渾然不在意,光著腳丫子穿著中衣便站在了地上,“我便說了,哪里有鬼嘛!哈哈哈哈哈!”
周夫人嚇了一大跳,對著她擠眉弄眼道,“子語啊,你病還沒有好呢!”
搞什么啊!宋光熙說起來,也是你婆家人啊……收斂點啊,收斂點啊!
周子語雙手叉腰,中氣十足哪里還有半分病態,“快快快,叔母,翻箱倒柜的找,那什么冊子,快點找了拿走。我生平什么都不怕,就怕鬼!如今知曉是人不是鬼,我頓時身體康泰,百病全消了。”
她說著,手腳麻利的穿上了衣衫,自己個從枕頭底下抽出了一大串銅鑰匙,說道,“走走走!我領著你們去!叔母,我們那天在客棧里,打開了幾個箱籠來著?”
周夫人伸出了手指,“八個!”
謝景衣抬腳跟上,見宋光熙半天不動,疑惑的喚了一聲,“嫂嫂?”
宋光熙皺了皺眉頭,“我同子語多年未見,她跟變了一個人一樣……以前她……”
宋光熙說著,又搖了搖頭,“走罷,正事要緊。”
謝景衣點了點頭,忙跟隨而去。
那八個箱籠,能在客棧打開,里頭裝著的,都不是太過貴重之物,周子語像是瘋了一樣,翻來翻去,將里頭的東西都抖了個底朝天,也沒有發現任何一本像書的東西。
宋光熙瞧著,悄悄的往后退了一步,站在門口不言語起來。
周夫人驚喜的走了過來,“太好了太好了,不在我們這里,不在我們這里,這下子,那些人不會再追著我們不放了吧?”
謝景衣點了點頭,“他們也不確定,就是隨便亂追罷了,一些小毛賊,定是不敢惹西京周家,要不在半道兒,就能把你們給截了。但還是建議,您將那鏢師多留上幾日,以防萬一罷了。”
“我同嫂嫂前來,也是得了信,想要給周小娘子提個醒,這些日子,最好是不要出府門了。”
周夫人點了點頭,“那可不是,我們要待嫁,本來也是不會出門的。”
謝景衣瞇了瞇眼睛,“嫂嫂,既然如此,要不咱們先回去了吧。周小娘子大病初愈,該讓她多歇息才是。”
宋光熙啊了一聲,“子語妹妹,那我們便先走了。”
周子語挽留了一句,見她們執意要走,便作罷了。
謝景衣拉著宋光熙上了馬車,宋光熙往那門口看了看,有些恍惚的說道,“我總覺得,子語怪怪的。”
謝景衣笑了笑,“嫂嫂不用擔心,都說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你同周小娘子多年未見,她與兒時不同,乃是正常之事。再說了,她又舟車勞頓,還受了驚。”
宋光熙這才釋然。
謝景衣隨著馬車送了宋光熙回府,見她進了院子,方才又騎了自己的小毛驢兒,朝著樊樓走去,關慧知便在那里等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