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隱寺主持,自稱是密宗。那寺就在城東頭,外頭豎著一塊無字碑。南裕大師是少見的女尼,聽聞擅長卜卦周易之術。京城之中,像這樣小廟不少。她算是頗有名氣的一位。”
柴祐琛說著,突然聲音高了幾分,“我想起來了,我還是聽裴少都說起的。”
謝景衣這下子不困了,“裴少都?”
柴祐琛點了點頭,心中不知道為何,莫名的開心起來,“你不知道?不應該啊!裴少都不是你師父么?不是事無巨細都同你說么?”
謝景衣翻了個白眼兒,“行了啊行了啊,隔著背呢,都知道你今兒沒喝湯喝的醋。”
柴祐琛笑了出聲,“李杏給壽光問診之后不久,我有一回,偶遇他們二人,去南隱寺還愿。他倒是不怎么信,但是壽光信。怎么突然問起這個?”
謝景衣晃了晃腳丫子,“今日懶得再提,下回說與你知。”
柴祐琛倒也沒有追問,不緊不慢的走在小巷子里,清風吹來,柳條一晃一晃的像是在當著秋千,枝頭的麻雀,嘰嘰喳喳的叫著,清脆又悅耳。
柴祐琛一直把謝景衣背進了謝家的大門,抱著柴小弟玩兒的翟氏一瞧,著急的迎了上來,“三囡怎么了?可是扭著腳了?還是哪里受傷了?怎么叫逸天給背回來了。”
謝景衣吐了吐舌頭,“阿娘,我好著呢,沒有受傷,就是走不動了!”
翟氏一聽,頓時一巴掌拍了下來,“你這個孩子,真是被慣壞了,好好的兩條腿不走路,竟是欺負逸天!不想走路,騎馬騎驢坐馬車,不都行。”
“讓你抱一下小弟,你都嫌累,怎么不想著,逸天背你累不累!”
謝景衣聽著有趣,朝著翟氏懷里一撲,“阿娘,我同柴二,就喜歡聽你絮絮叨叨。”
翟氏笑著摸了摸她的頭,“都多大的人了,還撒嬌。這是嫌棄你阿娘啰嗦了!”
柴祐琛笑了笑,“不啰嗦,很溫暖。伯母,我聞到湯味兒了。”
翟氏樂呵呵的起了身,“你這孩子,生了個好鼻子!我可不是燉著一只老母雞呢!想著你們今日休沐,在家中能喝得上。”
“久等你們不回來,分了一半,給你大兄大嫂端過去了,這剩下啊,是特意給你們留著的。我去乘來。”
翟氏說著,出了門朝著一旁的小廚房走去。
謝景衣伸了個懶腰,往那小榻上一躺,對著柴祐琛說道,“等我們成親了,覺得吃飯冷清,便回家來吃,我阿娘肯定特別高興。你覺著可好?”
柴祐琛眼睛一亮,“什么時候成親?”
謝景衣伸出手指頭,算了算,“端午之后,你來下聘。七夕就成親。”
柴祐琛立馬伸出了手指,勾了勾謝景衣的手,“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謝景衣見他心急火燎的,頓時有些后悔,說是不在意,她今日到底是受了柴夫人的影響,竟然對柴二生出了惻隱之心!這下好了,一時口快,將自己個賣了個一干二凈。
“我反……”
柴祐琛立馬捂住她的嘴,“不許反悔!反悔你的鋪子都得賠給我,一個大子都不能留!”
謝景衣一驚,果斷的搖頭,“不反悔!”
柴祐琛這下子滿意了,坐在小榻旁,自顧自的樂呵起來。
一家子人喝了湯,便各自回了自己的住所,歇起了晌。
謝景衣這一睡,便到了翌日天明。
忍冬用銅盆打了熱水來,見她還算精神,方才松了一口氣,“小娘昨兒夜里發熱了,怎么叫都叫不醒,夫人請了郎中來瞧,說是吹了風著了涼,又累著了。”
“煮了退燒的湯藥,喂您喝也不喝,還是柴二公子來了,您才勉強的喝了,這不要上朝了,他方才走的。”
謝景衣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倒是已經不燙了。
“我竟然生病了?”
忍冬嘟了嘟嘴,“小娘又不是鐵打的,自然會生病啊!我給您煮了些清粥,配酸蘿卜吃可好?”
謝景衣搖了搖頭,剛想說大肉餅子怎能沒有?
可光想到那肉餅子三個字,都覺得有些油膩想吐,這樣一樣,方才真有了病了的覺悟。
“好吧,就那個了。我昨兒個早晨起來,就覺得骨頭像是散了架一樣,當時也沒有多想,原來是要病了。你給我多備些熱水,我覺得身上粘膩得很,想要沐浴更衣。”
“對了,柴大郎可叫人給我送金子來了?”
開玩笑,這次她可是做了賠本買賣!
領著他吃吃喝喝看病不說,竟然還因為在屋頂上趴太久得了風寒,不收回兩錠金子來,實在是難消心頭之恨。
因為柴夫人的話,她對柴大郎淡了幾分。
但不管怎么說,那人也是柴祐琛的親哥哥,他待柴祐琛一直很親昵,對不起柴二的,是柴夫人,不是柴大郎。她若是轉移仇恨搞連坐,那同柴夫人也就沒有什么不同了。
總不能厭惡狗,還把自己變成狗吧!
忍冬點了點頭,“送了,昨天夜里柴家大郎夫人親自送過來的。見你病了,回去之后,又遣人送了些藥材來了,奴都收柜子里了,有一根老參,看上去十分的名貴,小娘看……”
謝景衣點了點頭,“收了吧,都是我該得的。”
她說得理直氣壯的,忍冬收禮的忐忑瞬間沒有了。
謝景衣泡在浴桶之中,閉上了眼睛。
那個南裕大師,實在是讓她十分的在意。信她的人,都有誰?公主,縣主……這說明了什么?說明她同宮中之人,往來十分的密切。
柴夫人找她算命的時候,柴祐琛都沒有出生,那會兒,官家也沒有出色,官家的母親陳美人,也就還沒有死。
她若是直接去宮中打聽,難免打草驚蛇,這個南裕大師,卻是不錯的突破口。
再則,一個宮外的尼姑,想要進宮去給宮中女眷算命,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得執掌宮禁,放得出對牌的人,方才能夠做到。
像這樣的人,知曉的東西,可遠比尋常的宮人,多得多。
謝景衣想著,像是一條游魚一般,在浴桶中翻了個個兒,浮出水面,“忍冬,替我更衣,我要出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