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他趙本洪打一出生就什么不缺,可又什么都缺,因為永遠都缺了宋堯。
宋堯聽了也不再反對,他并非是古板之人,也絲毫不怕被茍善中懲罰,他只是覺得,趙本洪發了那么些錢財才去得赴宴有些丟臉。
畢竟,真正的游俠,那都是翻墻趴屋頂上看美人的。
趙本洪眼睛一轉,便知道宋堯的想法,他嘿嘿一笑,坐了起身,“我可是聽說了,那彩蝶夫人生得特別特別的美,像一只蝴蝶一樣輕盈,能在人手掌心里跳舞,唱出來的歌,像是婉轉的夜鶯。”
“尤其,尤其是雙足宛若金蓮,盈盈而握!”
宋堯同茍易為瞬間漲紅了臉。
宋堯清了清嗓子,伸出手來將趙本洪的頭發給搓亂了,“你又偷看什么不正經的話本子了,你才多大,就想這些?你阿爹可是囑托我盯著你,你要是敢亂來,我可不饒你。”
趙本洪臉色不變,耳朵卻是熱得像是要炸裂了一般,宋堯總是喜歡搓他的頭發,說他的頭發軟,還說他祖母同他說過,頭發軟的人,心腸也軟,是個好人。
“你怎么不饒我?”趙本洪帶著鼻音說道。
“罰你一個月不許食肉!”
趙本洪哀嚎一聲,躺倒下去,又翹著二郎腿啃起雞腿來。
宋堯看著他沒正行的樣子,別過頭去,撩開了馬車的小窗簾子,往外看去,涼風吹了進來,讓他的通紅的臉,稍微好了幾分。
彩蝶夫人的宅院,在城西的,占地頗大,隔得遠遠的,便能夠聞到金菊的香味兒。
臨到門口,茍易為反而緊張了起來,湊了過去,同宋堯擠在了一起,朝著馬車外看去,“阿缺,你可知道,今天都有些什么人?”
趙本洪拿帕子擦了擦嘴,將雞骨頭包好了,“除了我們之外,還有我那不爭氣的叔叔趙清江,京城福記米行的東家劉歸,說起那劉歸,可真不要臉,都七十歲來,還出來花呢!”
“還有劉歸的胞弟劉來,我同你們說,你們去了,可別惹劉來,他是漕運上的人,脾氣火爆,傳說以前還做過匪;然后就是忠勤伯府的楊綽,你們都認識的,花名在外的公子哥兒,不過他書讀得倒是不錯,今年還中了進士。”
茍易為皺了皺眉頭,“怎么覺得都是些不著四六的人,彩蝶夫人怎么會招待這樣的人!”
趙本洪一聽,嚷嚷了起來,“說什么呢,說什么呢,書香門第的高傲又出來了不是!這小宴誰錢多誰去,當然富商多了。彩蝶夫人怎么了,你還真把花娘當天仙了呢!”
“不都跟咱們一眼,一個鼻子兩個眼睛,要賺錢吃飯,不然的話,還食花飲露呢!一會兒看到彩蝶夫人出恭,你可別驚訝得哭爹喊娘啊!”
茍易為啪啪啪的打了趙本洪幾下,“你這個人,真是的,一點雅興都被你說沒了!”
趙本洪偷偷的看了一眼宋堯,“我這是提前給你們警醒,省得你們被妖精勾了魂。再說了,也有來頭大的。我聽說的啊,我聽說嚴家人拿了三個帖子,至于要帶誰來,那我就不曉得了。”
宋堯驚訝的看了過去,“嚴家的誰,我們認識嗎?”
趙本洪切了一聲,“就是嚴二郎那個道貌岸然的狗東西。”
宋堯有些哭笑不得,“你怎么看誰都不是個好的,要不就是不要臉,要不就是狗東西,好歹也是讀書人,說話別這么沖。那嚴家同后族關系密切,咱們都是平頭百姓,可惹不起。”
“別說什么你家中巨富了,錢再多,那也惹不起衙內不是?”
趙本洪笑瞇瞇的點了點頭,“好,哥哥說什么,我就做什么!”
一旁的茍易為縮了縮脖子,離趙本洪遠了幾分。
三人下了馬車,便有婆子引入,這院子雖然雅致,但一來不及茍家的宅院別出心裁,步步是典故,二來不如趙家富貴,端是稀奇玩意兒。花花草草,亭臺樓閣的,好歸好,卻總覺得尚欠那么一分火候。
趙本洪有些失望,“哥哥,這有什么好看的,也經得住你這么盯著瞧?”
宋堯抬手指了指,“你不好花草,自然是不曉得的,這都是好些稀奇品種,以前在外頭可從來沒有見過。百樣菊花百樣香,你可別小瞧了其中的學問。我最近正在想著,怎么把這些香味兒,浸到紙里頭去呢!”
“這樣咱們習字之時,不用出門,也能夠聞著花香了。”
趙本洪若有所思起來,“原來哥哥喜歡帶香味的紙啊,那以后我們一起開個鋪子,專門賣各種味道的紙!”
宋堯笑了出聲,“我就這么一說,想法來得快,去得也快。”
彩蝶夫人大約二十三四的年紀,的確是生得花容月貌,同那些懵懂的小娘子相比,自然別有一番風情。三人是來得最早的。
第二個來的,乃是趙氏兄弟,趙歸是個干癟的老頭兒,頭發胡子整個都白了,還穿著一身白衣,若是被按進墻里,怕不是只露出兩個黑眼珠子;趙來同他相反,大約六十來歲的樣子,聲若洪鐘十分的粗壯。
再來的是趙清江,他沒有同三人相認,自顧自的選了離主座最遠的位置坐了下來。
楊綽同三人都是認識的,一來就冷嘲熱諷的說道,“我當是誰呢,這不是茍夫子的三大高徒么?你們不是要考狀元么,怎么也來玩兒了?難不成,一科出了三狀元,茍夫子這白日夢做得可真厲害啊!”
“哥哥,你說這彩蝶夫人怎么著也是雅致之人,這園子千好萬好的,可偏有一個地方不好,那門沒有關牢,連路邊的野狗子,都進來朝著人亂吠了。”
楊綽大怒,剛想罵人,可瞧見席上其他人都饒有興致的看了過來,又忍了這口氣,今兒個是出來高興的,可不能在美人面前失了風度。
眾人等了好一會兒,方才瞧見來了三人進了門來,那打頭走著的,是一個不認識的少年郎,約莫十八九歲的樣子,好奇的四處看著,在他的左邊,是嚴二郎,生了一臉的痘痘;右邊站著一個圓滾滾的少年,一臉稚氣,眼珠子咕嚕嚕的亂轉。
沒有人自報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