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城大廈位于燕平北郊。
雖然離中心繁華地段的距離是有一點遠，已經半只腳踏入北河省的地界，但到底還是在燕平境內，且周圍風景秀麗，更有幾個古今文明的名勝古跡，總體算來也是相當熱鬧。
所以龍城大廈一點都不難租。
“姑娘慢著點，別著急。”
楊玉英步履匆匆，卡住電梯門鉆進去，剛一站定，隨手按了十六樓的按鈕，同在電梯里的中年男子就笑道。
“你這是去向導的劇組試鏡？”
楊玉英輕輕舒展眉眼，含笑點頭。
中年男子登時看直了眼，他眼光毒得很，一眼就看出這姑娘是真沒有化妝，可皮膚細膩如白瓷，五官更令人驚艷，通身上下氣度獨特，屬于特別有辨識度的大美女，適合大屏幕。
“就是這個娛樂圈里，像你這樣的大美女那也是稀缺資源，只有別人找你，所以別急，等上去好好和那個向導談談條件……合同可不要亂簽，必須要找律師好好看看。”
中年男子的目光始終不離楊玉英的眉眼，絮絮叨叨一直絮叨到九樓他下了電梯，還戀戀不舍。
楊玉英眨了眨眼，腦海中浮現出中年男子的照片。
此人叫傅壘，目前就在龍城大廈里經營了一家民宿。
龍城大廈共十六層，地下一二層是超市和停車場，一樓是飯店，二樓是大賣場，三樓是精品店，四樓向上一直到十六樓都是酒店和民宿。
李學姐介紹的那個劇組，面試地點就安插在十六樓，一家叫‘七月會’的民宿中。
民宿的老板傅壘，聽說也算半個影視圈里的人，他以前在皇家影視學院做過旁聽生，后來又自己折騰著拍了兩部劇，可惜最后都一塌糊涂，連播出都沒能播出。
老板虧得賣了一大半祖產這才還了債，剩下的那點家業是萬萬不敢繼續折騰，干脆就自己開了家民宿，還在民宿里建了個小劇院，時不時邀請一些和他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來演個話劇，舞臺劇一類，別說，因著他的文青風范，生意做得是相當不錯。
楊玉英一路坐地鐵過來，就靠著一個手機把龍城大廈里里面面的情況都給摸得清清楚楚。
在她看來，傅壘和那些人販子應該不是一伙兒的。
只是這家伙有點笨。
也不知道原主本來的命運中，這位老板最后落了個什么樣的下場。
不說別的，光是那么多女孩子被人從他的民宿里騙走，這件事很快就露底了，還引起軒然大波。
張首富一家都涉入其中，身為民宿的老板，傅壘難道還能全身而退？
閃念間，一出電梯，楊玉英就聞到了陣陣香風，轉頭四顧，樓梯兩側的座椅上坐了十幾個年輕漂亮的小姑娘。
楊玉英忽然心頭一顫。
在系統中，她看到的大部分是原主的命運，其他女孩子們一句話便概括了——為了掩蓋罪行，二十一個鮮活的生命永遠凋零在荒野，尸骨無存。
楊玉英的目光落在門口一個娃娃臉的女孩身上，女孩看起來最多二十歲，滿臉的膠原蛋白。
這些人自然也看到了楊玉英，有幾人一看之下就哀嘆一聲：“又來了一個！”
“這么漂亮啊！”
“真像明星啊。”
“我看這個能和那個嬌嬌比了！”
楊玉英目光轉動，這些小姑娘肯定都不是科班出身，雖然看起來一個個的妝容精致，穿搭也挺時尚，但仔細看就看得出，衣服鞋子背包都是新的，妝容有種制式的刻板，全是當下流行的網紅妝，應該出自外頭那些化妝工作室的化妝師之手。
你不能說不好看，可哪有來面試，給自己畫一臉網紅妝？
“來面試的？哪位是介紹人？”
不遠處工作臺前，一穿著職業裝，妝容精致的都市麗人，抬起眼皮掃了楊玉英一眼，冷淡地招呼了聲。
楊玉英過去掃了一眼居然似模似樣，很正式，她卻不接這些表格，比這前臺還要冷淡無數倍，隨意地掃了一眼周圍，也不答對方的問話，只是嗤笑一聲：“沒想到你們這劇組，面試連個門檻都沒有？本來學姐說得多么厲害，現在看，還是算了，沒興趣陪小孩子過家家。”
說著，她轉身就走。
那個本來冷冷淡淡的前臺登時就變了臉色，急切地向前走了一步，伸了伸手可周圍人多，她一時到沒敢抓人，張了張嘴卻只‘啊？’了一聲。
正等待面試的十幾個女孩子都愣住。
半晌，楊玉英人都走到電梯門口，在電梯旁邊坐著的女孩子抬頭氣鼓鼓，含含糊糊地道：“驕傲什么，你是漂亮，人家嬌嬌也漂亮，可沒你那么，那么——”
楊玉英失笑，回過頭，看了她一眼。
她的聲音前頭很高，到后面看見楊玉英的眼神，忽然就自動消音。
其他姑娘們也心里一抽抽。來參加面試的女孩子，自然對娛樂圈這種地方有憧憬，都是懷著想法來的，一來就格外注意自己的對手。
女孩兒們眼光毒得很，誰對自己有威脅，她們看得一清二楚。
在楊玉英沒到之前，大家最忌憚的便是嬌嬌。
嬌嬌穿了一條紅色的羊毛衫裙，非常漂亮，簡直能和真正的明星比。乍一看楊玉英，她們感覺兩個人漂亮程度上相差仿佛，反正都是超過其他人一大截的那類。
但現在楊玉英從工作臺那兒一路走到電梯門口，漫不經心一回頭，輕挑峨眉，一群女孩子就明白了，不一樣的。
嬌嬌像明星。
明星像楊玉英。
都是像，可卻完全不同。
反正此時站在電梯門前的這個女孩子，只要愿意，那么便是她們所有人加在一起，使出各種手段，也沒辦法把觀眾們的目光，從她身上奪走。
楊玉英失笑，眼神明明也沒有流露出什么輕蔑一類的情緒，可眾人卻是屏息凝神，偌大的空間鴉雀無聲。
嬌嬌抬著頭看她，心里忽然有些空落落的難受。
“介紹我來的那位說，這個劇組很有野心，先期投資一個億，之后還可以繼續追加。”
楊玉英玩味地笑道，“導演是個新人，但是很有本事，有想法，喜歡新鮮的面孔，所以從主演到配角都準備啟用新人？”
“我想一想，先期一個億的投資，新人導演？主演也要新人？劇本還是新劇本。”
她說話時，拖長了聲音，說得很慢，眼角眉梢間都寫著一點輕佻的隨意。“現在還找了你們這些毫無經驗的人來試鏡？門檻居然這么低？你們好大的膽子，居然還真敢來的，噗！”
來面試的女孩子們腦子還有些迷糊，女前臺一顆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背脊上爬起一層密密麻麻的汗珠。
旁邊會客廳大門一開，向導演走出來，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打斷了楊玉英的話。
導演看著三十多歲，頭發垂到脖子，面容觀之可親，出門便笑：“今天來面試的女孩子們都很漂亮嘛！”
楊玉英也不介意，笑了聲：“導演的眼光挺獨特，看來投資人是真不差錢。”說著，隨手按下電梯按鈕。
此時，房間里的‘燈光’和‘攝影師’就站在門口，手心里全是細細密密的汗珠，簡直有些驚慌失措。
“這小丫頭片子會不會……猜到了什么？不能放她走。”
他們干這個買賣也不是頭一次，因為前期準備做得好，不像其他同行那么囂張，直接大撒網來撈魚。他們都是提前踩點，提前考察，只選那些初出茅廬，沒有人生經驗的小丫頭來坑，花費的功夫海了去，每次都是一坑一個準。
可做他們這一行也危險，一旦被抓，那就要掉腦袋，由不得他們不警惕。
向導演抬頭笑道：“等一等，等一等，小姑娘，別急啊，我看你既然來，肯定是對演戲有興趣。”
楊玉英噗嗤一聲，笑了：“我的興趣是賺錢，是出名，是功成名就站到天上去，可不是演戲。”
向導頓時爽朗地大笑起來：“說的好，真是個誠實的姑娘，不過好姑娘，你先聽我說，我是個導演，是拍電影的，只想把電影認認真真拍好，這部電影是我全額投資，連我都不關心我的電影到底賺錢不賺錢，我的這筆投資會不會虧本，你那么關心做什么？”
“如果你想賺錢，想出名，那更要一步一步來，今天你很幸運，遇見了我這個想要讓自己的電影有點新鮮感，有藝術性的導演，要知道，別的導演哪怕想要新人，也很少會找你們這些完全沒有經驗的姑娘，電影學院有很多等待實習的成熟苗子……”
向導演說得不急不緩，把自己描繪成了一門心思只想拍電影的藝術家，在座的一干試鏡的女孩子面帶微笑，一副崇拜的模樣，可大部分心里都把這導演當成了傻子。
叮咚。
電梯門開了。
楊玉英一只腳跨進去，人卻回頭：“那祝你好運，不過我這人急性子，急著賺錢出名，不和傻子，瘋子們玩，拜拜。”
向導眼睛瞇起：“我的電影是一部講‘救援師’的電影，沒你想的那么沒有賣點。為了保密，劇本不能給你，但我可以保證，如果能參演這部電影，你會大有收獲……”
楊玉英回過頭，就站在電梯口，笑盈盈地看著導演：“看來你很希望我留下，那到可以談談了。”
她環顧一周，“首先，你既然說什么只想好好拍電影，還對自己挺有自信，那你就不要讓我和眼前這幫小姑娘一起試鏡了，你愿意浪費時間，我可浪費不起，只要是長了眼睛的都看得出來，這些小姑娘不合適，你說呢，向導？”
一群來試鏡的姑娘嘩然一片。
“憑什么這么說，還沒試呢？”
向導莞爾，笑道：“并不是只有一個角色……”
楊玉英根本不聽，漫不經心地一轉頭，盯著所有姑娘里最漂亮的嬌嬌，一言不發，就只盯著她看。
不過幾秒鐘，嬌嬌就感覺鋒芒在背，渾身不舒服，坐立不寧，身體都開始扭曲，局促的不行。
楊玉英回過頭冷笑：“看見這些不懂事，整日做白日夢的就有氣，導演，你說吧，他們走，我留，他們留，我走。對了，別忘了給人家交通費和餐補，我相信大導演你沒那么小氣。”
空氣瞬間凝滯。
短短十幾秒鐘，向導腦子里閃過無數的念頭，面上忽然沉下來，輕一挑眉，定定地道：“好。”
小姑娘們心里大怒。
但畢竟都年輕，也不敢鬧事，忍氣吞聲地起身，個個一邊怒瞪楊玉英，一邊委委屈屈地走人。
向導演笑道：“楊小姐，既然只剩下你一個，那試鏡就不必在這里了，我帶你去我們劇組的集訓地，你至少需要一個月的培訓，培訓內容嚴格保密，所以你不能用手機，等下把手機交給我們。”
“那不行，現在開始談錢吧？”
向導演：“什么？”
正等電梯的一干小姑娘也瞠目。
楊玉英卻是一臉的理所當然，“我是說，你可以一邊試鏡，一邊同我談錢，我要求劇組先給片酬，不給錢那我也不必去什么集訓地。”
向導：“……”
“畢竟你們這破劇組就是個草臺班子，誰知道會不會拖欠我片酬？放心，我也沒那么不講理，咱們可以簽合同的，要是拿了片酬，因為我的責任我最后沒演你的電影，片酬悉數還你，再付違約金，這些都可以慢慢談。”
楊玉英摸了摸肚子，“我現在餓了，不如你們請客，一邊吃，一邊談，一樓就有餐廳。”
向導演都有些掛不住笑臉。
屋子里的那幾位默默運氣，心想，等把這小丫頭拿到手里，還不是想怎么拆解就怎么拆解，錢？就是給了她，難道還不能讓她給吐出來？
十分鐘后。
楊玉英坐在餐廳里，點了一桌子海鮮大餐，她一個人一口氣吃進去三萬多塊。
吃到導演的臉色都綠了。
這幫人現在都有一點后悔，為什么他們要選這么熱鬧的地方，如果換成僻靜點的地處，呵！
此時他們到忘了，他們把盤子做大，就是為了能一口氣裝走更多的魚。
三個小時后。
導演已經氣得要鋌而走險，楊玉英終于放過他們，拿了五十萬的片酬，簽好了一干合同，答應上交了手機，老老實實地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