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生,什么是死,這種帶著明顯辯論色彩的話題本就是個坑,一個極其容易讓人掉下去自我懷疑、自我恐怖的坑。
可惜的是,張依依打現代那一世起最討厭的就是這種似是而非的所謂哲學,所以譚長老這話再玄乎也沒那能力把她給帶溝里去。
“另忽悠了,生也好死也罷,反正我以我的意志為標準,真相只有一個,那就是我肯定得離開這里,回我應該呆之地!”
張依依揮了揮手,話鋒一轉:“您想做什么,直說便是,無需跟我玩這種沒意義的心理戰。”
“真是個固執的丫頭,既然你非得要離開,那也不是完全不可以。”
譚長老默默看了張依依好一會兒,似是有所松動:“但你得付出相應的代價,不然你們所謂的天門終將無法開啟。”
“你知道天門?”
張依依自動略過了“代價”,將重點放在了譚長老后半句話上:“也就是說,你知道我們進入這里的前因后果?亦或者說,這些所謂的冒險闖關游戲本就是你們操控?”
她問得很是直接,而事實上第三關所謂的游戲在她的猜測中其實早就已經超出了游戲本身。
她不確定這到底是啟霖仙地的冒險樂園中的一個特殊,還是她們現在所經歷的這一關本就超出了仙地幕后意志的操控。
“沒你想的那么復雜。”
譚長老摸清了張依依的性子,也索性直來直往:“這里從不就沒有所謂的操縱者,有的只是因果循環之下的本能進化。”
“什么因果循環,什么本能進化?”
張依依聽得有些迷糊,但顯然譚長老卻并沒打算多加解釋。
事實上,譚長老自己也說不清,到底是他們的存在導致了這片仙地的詭變,還是整個這片仙地本身的詭異,才造就了他們青云門生生死死的無限循環。
但譚長老卻并不想打破現有的一切,正如張依依之前所言,生也好死也罷,自己心中認定的標準才是唯一的真相:“你只需考慮是否愿意付出相應的代價便可。”
微一沉呤,張依依問道:“什么代價?”
“你身上所有的功德金光。”譚長老倒是并沒提那些不切實際的條件,當然這也是他唯一想要的。
這么多年進入的外來者并不少,但真正有功德金光還是頭一個,特別是像張依依身上功德金光如此之多。
若是這樣的人一直留在這里當然是再好不過,但可惜的是對方意志太過堅定,堅定到進入這么久都不曾迷失過分毫,完全沒有被同化的可能。
這樣的人明顯不是能夠強留得下來的,留得越久反倒越只會成為大麻煩大隱患。
可既然人留不住,但這一身的功德金光卻是再如何也不能白白錯過。
“功德金光?你要這個做什么?”
張依依倒不意外譚長老看得出自己身負功德值:“難道你想用它超渡你們這些無法安息的亡靈?”
明明不知做古了多少萬萬年,卻偏偏一直沒有消散,被迫以這樣的方式不斷行尸走肉般永遠禁錮在青云門這一方表面安逸的天地里。
要是這樣一想,張依依倒是覺得譚長老他們想得以超渡倒還真是再正常不過。
“誰說我們需要超渡?”
譚長老瞇了瞇眼,頗不贊同:“我們這樣才是真正的永生,你這種淺薄的人根本理解不了,當然也不需要你的理解,只需要你將你身上所有的功德金光通通交付給我便可。”
“不超渡就不超渡,意見不同而已怎么就成淺薄了?”
張依依完全猜錯,莫名有些發冷:“可像樹上這些人一樣,也算是永生?”
“想要得到,自然就得學會舍棄,區區肉身罷了,何嘗不是另一種修煉。”
譚長老卻絲毫沒將這點血腥殘酷放在眼里,甚至于還抬手比劃了一下,特意指向張依依看清道:“我也在那兒,沒什么大不了。”
張依依順著看去,果然看到另一個譚長老被竄在那條樹枝上,與其他數不清的樹人一樣,正不斷地被巨樹抽取著生機,由生到死,由死到生,不斷地痛苦循環。
好吧,她的確被堵了個啞口無言,果然子非魚焉知魚知樂。
她承認她的確太過淺薄了些,到底無法理解譚長老所認可的這種永生。
不過,她倒是明白了譚長老要她的功德金光做什么。
這棵巨樹正是維持整個青云門一直這般“存活”下去的能量之源,也是譚長老他們這些人所謂永生的根本。
可這樣的根本說實話戾氣太重,也成為了他們“永生”世界最終坍塌的隱患。
而她的功德金光卻能夠化解這樣的戾氣,將這里的隱患縮減到最小程度罷了。
哪怕譚長老并不承認,但實際上,從他索要功德金光開始,卻實實在在的表明了所謂的永生不論任何形式都只是一種自欺欺人罷了。
張依依倒沒興趣非得去挑破這一層,與譚長老辨個勝負清明,畢竟若真有那么容易打破的話,青云門便不可能以這樣的形式“存活”于此。
可同樣,她也沒那么大的慈悲心改變任何,眼下唯獨需要考慮的是,她不可能將自己所有的功德金光通通交付出去。
“譚長老,你的條件高了些,功德值得之不易,我不可能將我身上所有功德金光通通給你。”
片刻后,張依依主動開口談判起來:“畢竟,就算沒有你的幫忙,我也不是絕對沒有其他的辦法打開天門,離開這里。”
“你說得沒錯,但那道所謂的天門會吞噬你身上的空間之力,不然那個叫西門凌風的,為何不自己單獨離開,還非得與你合作,甚至主動把他自個協助之位?”
譚長老知道的自然不少,除了張依依這個特例完全不受控制以外,其他人其實都是在他的掌控之中。
“空間之力若被天門吞噬便是徹底的沒了,今后也無法再滋生。如此一來,你的時空之道便不再完整,只能算做時間之道,甚至于還有更大的隱患。”
他把話說得十分明確:“但功德金光不同,你就算全給了我,今后還是可以繼續積攢,這毛買賣你不虧。”
“照您這般說的確不虧,可西門凌風不可能知道我掌握著空間之力。”
張依依其實已經信了大半,但她依然提出了質疑。
譚長老倒也沒有不耐,相反態度比之前要好得多,大概是覺得張依依同意交易只是早晚之事,加之他們之間真論起來也并沒有什么利害沖突,所以替張依依解一些惑也算是一種交易態度。
“他的確不知道,但他并不需要知道這么具體之事,游戲規則只需提醒他找你一起進入那道天門便可。而我并沒有騙你的必要,這一點你心中應該有數。”
說完,譚長老便不再多言,而是默默地留給張依依考慮的時間。
至于張依依其他兩個同伴之前不騙誰呢去尋樹心,欲從樹心處破解巨樹威脅的打算,譚長老完全不在意。
哪怕杜純思路是對的,可惜的是以他如今的修為則永遠不可能找到樹心所在,根本構不成任何的麻煩。
“我信您!”
沒過多久,張依依點了點頭,終于再次說道:“不過譚長老,我只能給你一半的功德金光,不能全部都給你,離開這里后我還得繼續在啟霖仙地中參與其他游戲,若無功德值伴身,麻煩太多。畢竟這片仙地本身就過于詭異,我得給自己留有余地。”
她特意提及了啟霖仙地,自然還是帶上了幾分試探之意。
上古之時,這里可不叫啟霖仙地,那副古仙界地圖上明明確確的標明了這里另有他名。
青云門到底本來就身處啟霖仙地范圍之中,還是因為其他某些原因才有了關聯,到現在她其實還是沒有比較明確的答案。
而譚長老似乎并沒意識到張依依的這點小心思,聽到啟霖仙地這個名字后也沒有什么明顯的神色異常,反倒只是認認真真開始跟張依依討價還價。
“一半肯定太少,太少的話我要了也沒用。九成,至少得九成,我給你留上一成。”
譚長老這認真添價的模樣倒是讓張依依若有所思。
她搖了搖頭,繼續道:“九成還是太多,六成,我給你六成。不能再多了,否則的話我寧可自己再想其他辦法。既然您能夠解決那道天門對我空間之力的吞噬,那就說明不是無解。既非無解,我多費些時間心思,指不定自己也能解決。”
“九成,必須九成。”
誰知,譚長老這回卻是再不相讓:“你從我青云門拓印的那幾十份地圖價值無窮,我沒找你麻煩本身就是一種報酬。所以九成不能再少!”
“那些東西我能找到并且拓印下來是我的機緣,又不是你主動給我的,怎么能算是報酬?”
張依依見譚長老果然知道了她這點小秘密,倒也沒半點不好意思,理所當然得很:“不然你看看,從有外來者進入這里起,除了我之外,還有誰能夠找到看到那些地圖,所以這是我自己的本事功勞,您不能歸到自己身上。”
頓了頓,張依依甚至于相當大膽地推測道:“譚長老,其實青云門本身從來就沒收藏過那此東西吧?”
如果真有的話,那么珍貴的上古仙界地圖也不可能跟隨隨便便放在藏經閣里,面向所有弟子開放,畢竟這種無價之寶從來就不可能成為共享資源。
這也是張依依極為合理的懷疑,更何況最主要的原因是,在發現那張古神族人與空間雷獸王兩個組合的幻象之前,她可是一無所獲,壓根沒有看到過半點關于地圖圖文內容的東西存在。
就是在發現那張組合幻象之后,才有了后面的種種轉機,一連幾十張上古仙界圖文冊如同憑空出現一般被她找到,并且順利拓印保存了下來。
譚長老怔了怔,一時間倒還真不知如何反駁。
說實話,他本身也不是那種完全不講理的人,加之他是真不清楚張依依為何能夠得到那些,畢竟青云門原本是并沒有那些東西存在的。
如此一來,他的確沒法否定那本身就是張依依自身的機緣。
“所以,你是想讓我另添一些報酬?”
好吧,譚長老到底也不傻,聽出張依依言下之意換了個思路繼續談便是:“但你應該知道,這里真正能夠適合你用的基本沒有,唯一有的也早就被你自己拿走了。”
“要是這樣的話,那就真的只能是六成,畢竟虧太多我心情會急劇直下,心情太壞的指不定還會影響到功德金光的效果,影響功德金光效果的話……”
張依依這話多少帶著威脅,不過卻是笑瞇瞇地說道,竟然還莫名不讓人覺得太過討厭。
“停,我怎么從來沒聽說過功德金光的效果會隨著主人心情變化而有影響?”
譚長老明顯不信,打斷了張依依。
“譚長老沒聽說過很正常,畢竟您真正生活的年代與我現在所生活的年代相差得太過古舊久遠,很多東西隨著歲月變遷而發生變化有什么奇怪的?”
張依依一臉的真誠:“當然,信不信隨你,反正我是真的沒騙你。”
騙是不算騙,畢竟她的體質有些特殊,所以連帶著功德金光有這樣一點小小的變異也不算什么,只不過這種影響效果其實極小極小,甚至于可以說是微乎其微,只不過她并不會后面這半句也說道出來而已。
譚長老沉默了好一會兒,最后還是只能選擇相信:“那好,九成,我再添一樣東西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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