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在王家眾人欣然,而李嬤嬤等人詫異的心情中,王晰騎著馬,陪乘坐馬車夏晏清,回了夏家老宅。
是的,他們沒回吉水巷夏珂的宅子,而是回了夏家老宅,也就是夏大學士府。
對于這個安排,夏珂倒是不甚在意,可姜夫人卻感覺別扭。本來女兒回門,能和母親說些私房話,她能問問女兒,王家待她怎樣,王晰待她怎樣。
可在夏家老宅,這許多的人、許多的女眷,他們又是早早分出去的一房,著實沒有單獨說話的機會。
王晰兩人按著規矩,先進后宅,行大禮,拜見夏大學士和呂老夫人等一干長輩。
夏大學士很喜歡才氣橫溢的王家兄弟,王家這兩個相差十幾歲的兄弟,相互扶持,至少可保王家今后幾十年的富貴繁華。
所以,他把夏晏清回門的地點安排在老宅,以視看重。待到王晰夫婦給長輩行過大禮,夏斌和夏珂父子帶著王晰去了外院說話。
夏珂在夏家行二,夏家還有大老爺夏琛和三老爺夏琳,這兩人都是夏斌的嫡子,兩人雖然已經兒孫成群,卻依然在夏家老宅,陪著夏斌夏大學士老夫婦,過四世同堂的世族生活。
雖然夏斌愿意抬舉王家兄弟,但過猶不及。所以,夏琛和夏琳今日并不在家。
但后院就不然了,夏小娘子的大伯母喬夫人和三嬸娘孫氏齊齊在場。
另外還有大伯父未出閣的五堂妹夏晏容,三叔父家的三堂姐夏海清,六堂妹夏瑞清。
當日,給夏小娘子描繪錦繡未來,帶她看王晰的,就是這三個姐妹。
夏家可不同于王家,夏晏清對于王家來說,基本上就是個陌生人。就算她表現的和過去有什么不同,也有回轉的余地。
夏家就不同了,夏小娘子雖然回來的時間不長,但從夏小娘子被找回來之時,她就一直生活在夏家人的各種打量和關注中,對她熟悉之極。若她的表現和之前反差太大,只怕會引來懷疑。
夏晏清努力回憶著夏小娘子的記憶,盡量縮在母親姜夫人身邊,躲閃各種人的視線,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可夏家諸人卻并不因為她的躲閃,而少了對她的關注。
夏大學士帶著王晰前腳出門,后腳大伯母喬夫人就看著夏晏清笑道:“還是咱們晏清運氣好,能趕在晰雨成親之前回來,坐穩了正妻的位置,以后有的是好日子過。”
姜夫人一直擔心,以女兒的經歷,王晰房里又有個可心的徐姨娘,她在王晰正妻的位置上,日子可不會好過。
她也從喬夫人話里,聽出了幸災樂禍。可是考慮到女兒的心情,只對喬夫人堆了個敷衍的笑容,握著坐在身邊的夏晏清的手,并不搭話。
喬夫人的確不是道賀的本意,她繼續笑道:“京城誰人不知,王侍郎前途不可限量,晰雨又是個成器的。晏清就準備著,被京城女眷追捧羨慕吧。”
她笑盈盈的看著姜氏母女,就算王家有那個時候,只怕你家女兒撐不起那個場面。只能眼巴巴瞧著徐家女子鳩占鵲巢,自己只能縮在陰暗的角落里,卻毫無辦法。
姜夫人憐惜的看一眼低頭不語的女兒,心下憤怒。大嫂話里有話,可她卻不能反駁,否則,豈不是她自己都不盼著女兒好?
她緊了緊夏晏清的手,笑著應道:“咱們可不想著讓人追捧,日子那是自己過的,只要晏清能把日子過得簡單開心,就比什么都好。”
這才是疼女兒的母親應有的想法,夏晏清聞言,回握了姜夫人的手。對上姜夫人看過來的溫柔眼眸,微微笑了一下。
姜夫人一直擔心女兒這幾天的處境,可這是夏家老宅,從女兒女婿進門,她都沒機會和女兒單獨相處,心一直是懸著的。
這時看到女兒安靜的微笑,心下稍安。女兒性子怯懦,藏不住事,若是在夫家受到冷落,一定不會有這樣的笑容。
夏晏清的三嬸娘孫氏,看到二房這個怯懦的侄女,看著居然有了長進,如今房間里的人可不少,她居然也懂得用笑容安撫姜氏,不簡單啊。
她笑著接口:“二嫂這就不對了,晏清天生就有富貴命,以后的日子好著呢。二嫂話里話外的,怎么就把自家閨女的好運道往外推呢?”
她說著,低頭抻了抻自己的衣袖,把華美的繡紋擺端正了,自顧說道:“說起來,這樁親事二嫂功不可沒,著實替晏清守住了這門親。不像我家海清,我這當母親的沒本事替她謀算,只能把她嫁與尋常人家。”
夏海清是夏琳的庶女,聽到孫氏的話,她臉色只僵了一瞬,立即就恢復了正常。
孫氏見姜氏的面色瞬間變得難看,心下冷笑不已。
原本夏珂和王家結的這門親沒什么人在意,可是,前幾年王韜的官運越來越亨通,王晰功課也出眾,喬夫人和孫氏就對二房這門親動了心思。
王韜仕途順暢,官職雖不算太高,卻頗得皇帝賞識,王晰也是年輕學子中的才俊。而夏晏清已經十年沒音訊,那么,這門好親就應該好好把握,不能便宜了別家。
若能把這門親事換做自家閨女,日后,若王韜真的能位極人臣,王晰榮登榜首,結下這門親事,也能為自家子弟謀個助力。
豈知她們尋了機會,剛把意思說出口,姜氏就掉了淚,一副痛不欲生的樣子,讓她們接下來的話再說不出來。
不死心的二人和呂老夫人又提過兩次,姜氏每次都是不語,只顧抽泣垂淚、上氣不接下氣,悲慟不已。有一次,竟然真的昏厥過去。
于是,這件事再不敢有人提起,最終不了了之,眼睜睜看王家自去定了一門不起眼的親事。
結果呢?姜氏女兒倒是找回來了,王晰也沒便宜了旁人,夏晏清如愿嫁進了王家。
可是,只夏晏清那瑟縮樣子,站在神采飛揚、風采卓然的王晰身邊,好似專門就是為了給王晰丟臉、給王家丟臉的。
孫氏再瞟一眼夏晏清。她不相信,以夏晏清那卑微、小家子氣的行止,她能把日子能過順心了!
只怕王家越勢大,王晰的官職越高,夏晏清的地位就越尷尬,越會被嫌棄。
上座的呂老夫人只面色慈祥的接了身邊嬤嬤奉上的茶,慢慢的抿著,并不參與他們的笑談。
雖然孫氏提到了夏海清,可她卻沒過多的反應,只低頭不語。若夏家老宅能謀到王晰這門親,絕對輪不到她的頭上。也就是這時沒謀到,在嫡母譏諷二房的時候,用她這個無關痛癢的庶女出來頂缸而已。
夏晏容和夏瑞清對視一眼,夏瑞清對著夏晏清笑語晏晏:“四姐,四姐夫學識淵博,風姿出眾,一定和四姐很恩愛吧?”
她們都定親了,甚至,夏晏容定的還是慶平候的嫡次子,算得上是門好親。
可是,勛貴人家的子弟,大部分都是憑借恩蔭,在禁衛、侍衛中求個閑職,就算做得好,前途也有限,有出息的真是鳳毛麟角。而這稀有的鳳毛麟角,卻不包括慶平候次子。
她的父親夏琳如今以年屆四十,依然一事無成,作為女兒的她,哪里能說到好親事。能和慶平候次子結親,也是有祖父的身份,和夏家的家世打底。
若前幾年二房能讓出那一紙婚書,說不定她就能家進王家,嫁給正真的青年才俊,真正謀一份好出身了。
都是二房母女心思不正,結果好了,害人害己了吧?
夏瑞清想到王晰,日后,這位豐神俊朗四姐夫和他那徐姨娘相親相愛,而夏晏清只能縮在角落里凄慘一生……她對著夏晏清的笑容更加甜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