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經找到問題所在,也有了解決方法,夏晏清也不耽誤時間。
第二天早上,在萱北堂候著劉夫人用過早飯,趁著袁氏也在,她向劉夫人申請,說這幾日燒陶很不成功,她想去書店看看,可有前世大儒寫過關于燒制陶器的書籍。
劉夫人一聽,一張臉就有些掛不住。之前夏氏走運,才燒出兩樣小玩意兒。可運氣豈會總眷顧一個人?
這都折騰多少天了?明明做不成的事情,卻勞心傷財的糾纏不休,硬是把一件前朝的風雅事情,讓她弄成了玩泥巴。
“雖說前人追捧過制陶,但那終究是文人學士們閑著無事,用來消遣的事項。兒媳婦啊,你能做的事情卻多,用不著制陶消遣。若有閑暇,還是多動動針線,給晰雨做幾樣衣物鞋襪,你們夫妻也能多些親近。”
徐清慧一聽劉夫人的話,面色先是僵了僵,隨即就恢復了正常。
幸虧王晰不在,而且夏氏那點針線手藝,做出來的東西,怕是連王家低等婢女都看不上,還想著給王晰穿,想什么呢!
王嘉玉這些日子接連被父母教導,如今對著夏晏清,即使心里不樂,情緒也能控制住,并不把心情流露于外。
但那事不關己的態度,卻也很明顯的表示,她和夏晏清不是一路人。
夏晏清沒看房間里其他人的神色。只是,夫人您這話說的,也太不負責了。您兒子對媳婦什么態度,這個家里誰不知道?
人家要穿也是穿徐清慧做的衣物,她就算付出十二分的熱情給王晰做針線,結果也是更討人嫌。
她低垂眼簾,說道:“兒媳讀書的第一天,先生就教導,無論做什么事情,都要持之以恒,不能遇到阻力就退縮。若是做不到,必定一事無成。兒媳想著,還是先把陶器做好,再圖別的。”
徐清慧和王嘉玉兩人聽了這幾句話,嘴角的弧度都要撐不住了。什么叫先把陶器做好,再圖別的?
燒制陶器是那么簡單的事情嗎?只走狗屎運成功了一次,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還要再圖別的,她還想圖什么?
夏晏清像是沒看見對面的兩人,只是,她也感覺這幾句話不夠有力,轉而說道:“至于針線,想來兒媳就是做出衣物,二爺也不一定愿意穿。”
果然,這一句話,立即把劉夫人說的無語。
袁氏眼眸閃了閃,二弟和夏氏關系尷尬,連帶著,家里也總繃著一根弦。每每一涉及此事,婆母和她這個掌管家事的大嫂就感覺理虧,就得對夏氏讓步。
即使如此,也不能任由夏氏沒完沒了的胡鬧。
所以,在劉夫人看過來的時候,袁氏微微點頭,對夏晏清說道:“今日時間倉促,那就明日或后日吧。弟妹不常出門,總要有人照應一二。明日就讓唐嬤嬤隨你去,順道指點一些外面行走需注意的事情。”
夏晏清心中不愿,卻也只能答應。
她就知道這事情還得袁氏攙和,為了免得劉夫人推說需要和袁氏商議,耽誤時間,才特意撿了袁氏在的時候說事。這不就來了。
她剛點頭,就聽劉夫人補充道:“還有,燒制陶器并不簡單,若此次不成,以后就不要做了。婦道人家,本該安守后宅,不該糾纏這些事情。”
“是,謹遵母親吩咐。”夏晏清立即答應。
她倒是不怕這個,既然已經燒制出一次成品,大體的方法和原料就沒問題。現在的不順,只是因為溫度不好掌握,若是能把溫度控制好,那就一定能讓劉夫人和袁氏的愿望落空。
…………
這時已經是五月初二,雖然天氣還不是最熱的時候,但太陽當頭,也讓人覺得燥熱。
就是這樣的天氣,在唐嬤嬤的督導下,夏晏清從里到外,規規矩矩穿了一身能出門的衣裙。
另外還在準備了帷帽,這才登車出門。
有唐嬤嬤跟著,大書店人多,肯定不能去。
好在夏晏清的主旨也不是買書,跟車的又是大壯。大壯這些日子給夏晏清淘書,對京城的書鋪很有些熟悉。由他領路,去了兩家小規模的書鋪。
瞧著店里沒什么人,兩個丫鬟守了門口,夏晏清帶好帷帽,唐嬤嬤才陪著她進店選書。
好歹買了兩本,雖然并不對口,但也是日常能用到的。
從第二家書店出來,夏晏清隔著帷帽,看看外面艷陽照耀下的熱鬧街市,心中郁悶之極。
這特么……這是人過的日子嗎?
如此熱鬧古樸的街市行人,竟似被這一層紗,隔出兩個世界。雖咫尺距離,卻似和她沒丁點兒關系一樣。
她就不明白了,怎么會有人喜歡這種生活?
唐嬤嬤在她身旁催促道:“二奶奶若是買到需要的書籍,咱這就回吧。”
夏晏清側頭,唐嬤嬤一身藍色輕綢衣衫,利落的站在她身邊,看起來清爽的很,完全不似她這樣累贅。
“嬤嬤,我還得去鐵匠鋪一趟,定做幾樣燒陶需要的物件。”
唐嬤嬤立即皺眉道:“不是買書的嗎?鐵匠鋪里都是些粗人,實在不是有身份的女子能去的地方。”
夏晏清輕擺一下頭,遮住大半邊身形的帷帽顫出一波紋路。
她說道:“我有帷帽遮掩相貌身形,自是沒人能看出身形樣貌。若是嬤嬤還不安心,也帶個帷帽就是。”馬車里還有個備用的,物盡其用嘛。
心淑和心秀兩人站在近前,聞言各自低頭。二奶奶這話說的,唐嬤嬤一大把年紀了,戴的什么帷帽嘛。
唐嬤嬤也有些惱火,她知道夏氏一旦拿定主意,就很難改變。
可讓她用帷帽是什么意思?是在譏諷她年老、身份低微嗎?
只她們在書鋪門外說話的功夫,街上就是一陣踢踢踏踏的馬蹄聲響起。
唐嬤嬤掃了一眼,三個鮮衣怒馬的年輕公子談笑著,像是在說著什么有趣的事情。
他們身周簇擁著七八個小廝,也都騎著高頭大馬,一行人由遠及近,眼看著就要越過她們這處,往街市的另一邊走去。
就在這時,三個年輕人中的一個忽然回頭,目光直接落在夏晏清身上。
是邵毅。
唐嬤嬤第一時間就認出了這位,可她沒在第一時間讓夏晏清回避,卻依然若無其事的討價還價:“奴婢身份低微,自然不怕拋頭露面。但王大人前程遠大,二奶奶是王家婦,自然身份貴重,著實不能被人沖撞了。”
邵毅那里已經下意識拉緊了韁繩,馬蹄聲漸漸緩了下來。
他那張棱角分明的臉上,還掛著和展七說話時的笑容,面上神色也依然紈绔不羈。可心中涌動的,卻是滔天的莫名驚詫和困惑。
街邊站著女子,雖然帶著帷帽,身材看起來很消瘦,可不知從哪里傳遞出來的一種感覺,讓他有一種刻骨銘心的熟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