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晰看著漸漸回彈的金屬片,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驚愕的看向夏晏清,指著那幾個正在降溫的測溫片,磕巴著問道:“這,這……是什么?它怎么自己會動?”
夏晏清暗嘆自己運氣不怎么樣,好端端的,王晰怎么就來她這里了?
她思量著瞞不住,便答道:“就是二爺看見的,幾個銅鐵相疊的復合金屬片,剛才在炭火上受熱,有了些簡單的變化。”
這東西,她壓根就沒打算瞞下來。很多行業都對溫度有要求,在溫度計沒出現之前,人們都是依靠好手藝的師傅,憑他們的經驗和直覺做判斷。
一旦有了溫度可以測定的概念,古往今來的聰明人士多得是,沒準兒就有人動腦筋,不但能把雙金屬片溫度計做的精準、合理,還會有很多其他形式的溫度計提早出現。
雖然現在把這東西泄露出去有些早,但既然王晰已經看見了,若她再推脫隱瞞,那就太不大氣了。
而且,說不定。用不了多長時間,這東西就會流傳開。到那時,她現在的推脫就不是不大氣,而是很難看了。
“這東西,真的是用來試炭火熱度的?”王晰驚訝于他得到的答案,急急地反問一句。
他心中亦是駭然:難道那白先生剛才并不是說的奉承話,而是這東西受熱之后的變化,真能測定燒窯的高溫?
再想想夏晏清之前幾次燒陶器失敗,也許真是火候的問題,然后……她就想出這么個辦法?
她真的異常聰慧??
王晰掃一眼放在地上的幾個測溫片,這么一會兒功夫,剛才弧度還很大的金屬片,現在差不多平直了。
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東西,只在火上烤了烤,居然就能彎曲。更神奇的是,降溫之后,居然還能恢復平直狀態。
他想起剛才聽夏晏清說的話,好像提到了彈性。她一個鄉下女子,如何能懂得這些?
夏晏清卻在猜測王晰來這里干什么,測溫片、陶制小玩意兒,這些都不怕人知道。
可她是要做玻璃的,要用玻璃賺大錢。在離開王家之前,她可不想被王家看成搖錢樹。
可這王晰若是時不時的就來這里,難免會被他遇到。
“不過是個小玩意兒,妾身在鄉下時,見鐵匠做來看新鮮的。這東西,煉鐵打鐵的工匠一看就明白,上不得大雅之堂。”
夏晏清力圖說的輕描淡寫,能讓王晰失去興趣。一邊對著心淑擺手,“把這些東西都收拾了吧。”
王晰自是不懂打鐵煉鐵,聽她說的輕松,有點兒半信半疑,“那你呢?以后要把這個用在燒陶上?”
夏晏清點頭,“是,只不知道能不能成。對了,二爺來這里,可是有事?”
王晰進來時,夏晏清也是這么問話的。王晰聽到時,覺得異常的不順耳,他是夏氏的丈夫,這是在他王家,難道夏氏在這里,他竟是來不得了?
王晰覺得當丈夫的權威受到了挑戰,隱有怒氣升騰。
可這時,有了測溫片展示的驚人效果,同樣的問話,王晰除了沒覺得不順耳,反而有些心虛,感覺難以作答。
是啊,他來這里是干什么的?
他能說,母親、兄長責令他經常來秋月苑過夜,以便安撫她和夏家,便于家里能把她當尋常媳婦那樣約束和管教嗎?
還是告訴她,他現在只是打個照面,是為今晚在她房里過夜,做個準備?
王晰想到劉夫人房間的多寶格上,那個胖墩墩的、看起來異常可愛的小淘貓。
再看看這個不大的客院里,已經在各自忙碌的幾個人,還有一身淺青色粗布衣裙,眼底清明、神情坦蕩的夏晏清。
他忽然覺得,無論他說什么,聽在眼前女子的耳中,都會是個笑話。
靜默片刻,王晰說道:“母親讓我找你,談談我們之間的事。”
夏晏清皺眉,她很想說,他們之間壓根兒就沒事,又有什么可談的?
這特么,劉夫人和王韜兩口子,這是回過味兒了吧?終于明白,要想管束她,首先得有約束她的理由和立場。
這天底下,寵愛小妾的男人多的是。只要王晰真正成了她的丈夫,讓她有了正妻的事實和所謂尊重,至于王晰寵愛哪個女人,那就是男人自己的喜好了。
這個時代,只要男人把場面上的事情做好,女人可沒資格干涉丈夫的喜好,更不好要求丈夫留宿正妻房里多少次。
她看看天色,太陽當頭,時辰依然不早,談談?這貨難道不要陪徐清慧吃午飯嗎?
“現在嗎?”夏晏清問道。
不知怎的,王晰現在從里到外的不自在,他根本不知道該談什么。
他之前討厭夏晏清不知羞恥,認為夏晏清想盡辦法,想要他在秋月苑留宿。于是,他絞盡腦汁,把他和夏晏清的夫妻之實,無限期的推后了。
可這時,他居然要主動提出,要在夏晏清這里留宿。
這種話,他光是想想,都覺得沒臉,更別說提出來了。
“還是晚上吧,我晚上來秋月苑吃晚飯,到時候再說。”王晰撂下一句話,一甩袖子,匆匆走人了。
夏晏清瞇起眼,看著王晰的背影,心里把這個渣男罵了個狗血噴頭。
世上居然還真有這么不要臉的人,她剛看了天色,想著他要不要陪徐清慧吃飯,王晰就甩下一句來秋月苑吃晚飯。
徐清慧享受了新婚至今的幾個月獨寵,小兩口日日一起進出,寢食一處。他忽然來這么一下子,不怕徐清慧氣死嗎?
王晰扔下的這句話,也只有夏晏清這個異類惱火兼惡心,院子里其他人卻都是滿臉喜色。
白先生走到她身邊,也把視線看向王晰離去的小徑,低聲道:“恭喜二奶奶,想來二爺終于知道二奶奶秀外慧中、不可多得,打算善待二奶奶了。”
“啊?”夏晏清聞言,差點兒打冷戰了。她是不是秀外慧中,用得著王晰這個路人甲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