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宴清的意識里,玻璃制品中,琉璃盞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就是被沙和尚打碎的那種,天庭都倍覺珍貴的玻璃茶杯。
常言道,欲要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琉璃盞能不能做成,她不敢保證,但準備工作卻要盡力做到精準到位,這樣才更接近成功。
吹制玻璃制品她是做不來的,如今的條件,也沒可能搞出大規模的玻璃液,讓她學習吹制工藝。
還有另一種傳統、但成熟的技藝,那就是鑄模。
鑄模技術由來已久,遠古時的青銅制品,就是通過澆鑄成型的。
于是,夏宴清打算在燒制玻璃之前,先找人做模具。雖然她沒親手用模具做過玻璃制品,但相關課程卻是聽過的。
白先生聽她說,首先要做的就是琉璃盞,驚詫莫名,“那,那東西……不好做吧?”
這還是白先生的含蓄說法,琉璃盞,尋常人家別說使用,就是看一眼,只怕都沒機會,哪里是輕易能做出來的。
可這位二奶奶上嘴唇一碰下嘴唇,開口就要制作琉璃盞。
想想張大壯照著單子送進來的碎沙,和少量輔料,饒是夏宴清之前已經表現出了非凡的動手能力和才智,白先生依然不敢相信,琉璃盞這種東西會在她們手中出現。
古代沒有化學反應的概念,夏宴清理解白先生的想法,但身為玻璃行業的從業人士,就算沒在生產一線實地操作,對于玻璃的制造過程卻是清楚的。
她相信,就算做出來的玻璃有瑕疵,總會燒出玻砂制品,絕不會從模具中倒出砂子來。一旦有了玻璃的影子,大家就會信心大增。
她笑瞇瞇說道:“雖然不好做,但一定能做出來的。至于效果如何,那就要看咱們的火候掌握和模具如何了。先生難道對我沒信心?”
白先生:“……”好吧,夏宴清是她日后的主家,已經做成好幾樁事的主家如此篤定,她當然要配合完成。
兩人討論一番,確定了琉璃盞的樣式和花紋,才讓白先生出了圖,找專門做澆筑模具的師傅,制作琉璃盞模子。
人家做模具的師傅也懶得問,這個茶盞樣式的東西,一看就很異想天開。茶盞都是燒制的陶器或者瓷器,哪里會用到模具的?
這東西,一看就是人傻錢多的富家老爺,閑來無事、心血來潮之舉。
工匠樂得賺錢,一個模具一兩銀子,完全比得上澆鑄一尊祭祀法器的收入了。四個模具呢,何樂而不為?
模具做回來的時候,時間已經進入七月。
王夏兩家商議和離事宜的這一個月時間,夏宴清等人在客院已經燒制了十多件陶器成品。
這些陶器大部分是寓意好、有新意的擺件,都是現代的經典樣式。
其余幾個是花瓶。這幾個花瓶大異于古代中規中矩、四平八穩的造型,分別是牛角、蝴蝶、梅枝等藝術衍生形狀,極具新意、且靈性十足。
有這十幾種樣式新穎的擺件和花瓶打底,再輔以這個時代的精品陶瓷,應該能撐起一個不大不小的門面。
既然陶器樣品告一段落,就可以試試制作玻璃了。
盡管沒有現代的大型設備、機械,但為了賺銀子,為了走上人生巔峰,也得因陋就簡、伸手一試。
于是,在模具拿回來的第二天,夏宴清再次確定需要添加的原料、輔料,和白先生核對了燒制琉璃盞的步驟和關鍵點。
確認無誤之后,頂著盛夏的熱潮,開始第一次琉璃燒制。
雖然夏宴清已經在燒制陶器、制作測溫片上表現出不凡的才智。可是,所有參與過制陶的人,包括白先生在內,都難以想象石頭碎沙燒熔是個什么樣子。
而且,這幾個人深度懷疑,石頭碎沙能否燒熔。
至于晶瑩剔透的琉璃,她們想都不敢想。
如果堅持此事的不是夏宴清,只怕這些人會直接把癡人說夢這四個字說出來,贈與做白日夢的人了。
然后,在炎炎烈日中,夏宴清身先士卒,帶著丫鬟們揮汗如雨,給放置在窯爐中、添加了玻璃原料的模具加熱。
隨著貼在爐灶四面的測溫片漸漸彎曲,爐灶中的溫度逐漸上升。
有燒制陶器時的刻度作參考,按照夏宴清上一世工藝普及講座中的記憶,她提前寫下控制時間,明確標明測溫片達到計劃刻度時,需要保持的時間。
燒制玻璃和燒陶瓷不一樣,尤其在設備不完善的古代燒制玻璃,很多品質,都需要用時間來彌補。
為了保證每一步的燒制過程到位,只能延長燒制時間,在夏宴清定下的計劃中,這個燒制時間,需要維持十二天。
這次試燒制之后,看琉璃制品的效果,再進行以后的調整。
七月的天氣,早晚已經有了一絲涼意。
可是,圍著火爐子干活,依然很受罪。好在王家上下人等都知道,二奶奶在客院燒制陶器,雖然這幾天鬧得兇了些,卻依然是給爐灶添柴燒火的痕跡。
劉夫人和袁氏也對客院的鬧騰感到心煩,那只煙囪日夜不停冒出的煙火,好似把整個兒王家后院都帶得燥熱起來。
萱北堂的上房,除了劉夫人婆媳,就只有貼身伺候劉夫人的兩個丫頭。
雖然時不時的,有涼風從紗窗吹進來,劉夫人還是覺得燥熱。身邊有晉華打扇,她自己也拿著一柄團扇,有一下沒一下的扇著。
“這日子,什么時候才是個頭啊?虧得夏家愿意和離,這每日里,沒白天沒晚上煙熏火燎的,人再聰明,咱也不敢要。知道的,夏氏在鼓搗制陶,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咱們家煉丹呢。”劉夫人抱怨道。
晉華和芳齡倒是沒有覺得很鬧心,只是不理解秋月院那位。好好的日子不過,每天憋著燥熱,做些下等人才做的事情,圖的什么?
這時聽劉夫人說的有趣,芳齡和晉華差點兒笑出來,連忙抿緊了嘴唇。
芳齡放下針線,給兩位主子續了茶,主動拿了扇子,給袁氏扇著涼風。
袁氏沒拒絕,她心下也是煩亂。夏氏之前就假裝不懂規矩,一向自行其是,不服管教。此時有了和離的約定,做事更無顧忌。
若不是和離之事不能提前宣揚出去,只怕夏氏會把每日早間給婆母請安這事兒,都自行免了。
可她還得勸解劉夫人,“之前弟妹制陶不順利,只怕是犯了執拗性子,一定要做出名堂來才肯甘休。這不,越著急越沒有章法。母親不必管她,由她去吧,一直做不成,總有她氣餒的時候。”
她嘴里說著寬慰的話,心下卻滿是不耐和不屑。
這夏氏,只碰巧燒成了兩個小玩意兒,就以為她能耐的不行,什么都能做了。
若陶器那樣容易做,還要制陶工匠做什么,大家還買的哪門子的陶罐、水缸等物?貧民百姓都自己做好了。
劉夫人并沒有被袁氏的話開解到,她著實有些心急,說道:“明日找太醫來家,給清惠請個平安脈吧。這都幾個月了,晰雨日日歇在春熙苑,也該有動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