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宴清三人來到窯場,白先生已經在管事房等著了。
聽聞夏宴清和夏梓堂,還有另外一位公子過來,白先生連忙迎出來。
白先生給夏梓堂、邵毅見禮之后,夏宴清沒應邀進屋,“邵公子和四哥想看看玻璃是什么樣子的,咱們先去琉璃作坊瞧瞧,然后再談事情。”
白先生詫異的看一眼邵毅,這位邵大爺怎么忽然對玻璃感興趣了?
何忠正遠遠看見夏宴清,眼睛就有些冒光,立時放下手里的活兒,迎了上來。
然后才看見夏梓堂和邵逸。
夏梓堂是自家主子,他自然認識,連忙行禮:“小的見過四爺。”
夏梓堂示意他給少爺行禮:“這位是邵大爺。”
這時,夏梓堂很慶幸沒收邵毅入股銀子。不投銀子,只分紅利,那他在這里就沒有話語權,介紹的時候,也就可以理所應當的忽視他那一成股。
等到何中正給邵毅見過禮,夏梓堂問道:“瞧你剛才心急火燎的迎過來,有什么事情?”
何中正的表情立即熱切起來,說道:“昨日我和姑奶奶說起過年趕工做事,姑奶奶走之后,我問過工匠們,他們大多數都愿意過年繼續上工做事。”
夏宴清眨了眨眼,她老爸果然比她了解這個時代的老百姓。她這兒還沒說三倍工資呢,這要是說了,這些人不是得打了雞血似的干活。
“行,既然大家伙愿意趕工,那就辛苦大家了。趕工有趕工的工錢,咱們稍后再商議。四爺和邵公子這趟過來,是看平板玻璃的。你先在熟料堆里揀幾片品質好些、大塊的。挑揀好,拿到管事房即可。”。
熟料是之前廢棄的玻璃和琉璃,開爐燒制玻璃時,這些廢棄玻璃可以摻在新鮮原料中一起熔制。
何中正帶人去挑選玻璃片,夏宴清帶著夏梓堂和邵毅,在琉璃作坊各處轉了轉。
作坊里各處都是火爐,不一會功夫,穿著厚重冬衣的一行人,個個都是滿頭大汗。
這時,依然有小型坩堝在熔煉玻璃,邵毅和夏梓堂很稀罕的探頭看過去,立即被一股熱浪擋了回來。
幾個工匠穿著汗衫,正汗流浹背,用中空的長鐵管,蘸取玻璃液在試著吹出各種形狀。
還有退火窯也在添柴保溫,傳出熏熏的熱浪。
夏梓堂抹了一把額頭的汗,看著那幾個舉著三尺多長鐵管的工匠,和鐵管一端漸漸鼓起的亮晶晶的球狀物,問夏宴清道:“那是在做什么?這種東西還能吹成球嗎?”
怎么看著,這作坊里養了幾個玩鬧的人呢?
夏宴清笑道:“吹什么球啊?這是讓他們練手呢。若他們能操作熟練,把玻璃液吹的均勻,并能通過不同手法,吹出不同形狀的琉璃器皿,那就不用模具那么麻煩了。”
“真可以嗎?”夏梓堂一臉的好奇,再次把視線投向那幾個玩鬧似得工匠。
好像還真可以哦……
怎么在小妹這里?琉璃這種稀罕東西,忽然就變成一種能讓人隨意搓扁揉圓的東西了呢?
邵毅打量著有了一定規模琉璃作坊,心里極不是滋味。
原來上一世,阿燦因為沒有強大的助力和靠山,只能把如此驚人的手藝隱藏起來,只做些不值一提的琉璃顆粒和琉璃片,用以謀生。
想著這種有驚天才華,卻不能展示的委屈,邵毅覺得他的心都在隱隱的抽痛。
夏宴清見他臉色不太好,以為他是熱的。琉璃作坊各處也看的差不多了,便領著二人往外走:“咱回吧,差不多都看過了,咱們這就回去看平板玻璃的模樣。”
她不能像夏梓堂那樣大咧咧的抹汗,感覺汗珠正在順著臉頰和脊背流淌。
“這里面實在太熱,著實不是咱們這些捂著厚厚衣服人呆的地方。”
何中正還真從熟料堆挑了幾片不錯的玻璃,有兩片巴掌大的透明度極好。
還有兩片是昨日壓制玻璃時,因瑕疵太多,篩選下來,沒送入退火爐中的。萬幸的是,這兩片本應該很脆的玻璃居然沒碎,真是稀奇了。
夏梓堂和邵毅惦記著,有可能送給皇帝的夾花平板玻璃,一進公事房,下意識的就四下里一掃。
其實壓根不用看別處,房間正中的長條桌上,有兩個墊了粗布的托盤,里面大小不等的幾個片狀物,亮亮的、看起來甚是顯眼。
兩人幾乎同時邁步,走到桌旁。
居然真的有這種東西,薄而透明,居然能讓視線穿過,連下面褐色粗布的紋理都看的清清楚楚。
邵毅伸手撫上去,有些微涼意,觸感有些隱約的紋理感,不像打磨過的玉石和雞翅木那樣平滑,但那也很好了。
最主要的是,這難得的通透敢。縱觀世間所有物品,大概除了清水和薄冰,再沒有什么能像幾片東西那樣、能毫無阻隔的穿過視線。
邵毅轉過臉,看向夏梓堂,心中的激動難以言表:這是他媳婦兒做出來的東西,多么神奇。
夏梓堂似乎感覺到他的視線,也回望過來,眼里是不加掩飾的驕傲得意:這就是他家小妹,誰家能有這么厲害的女孩子?
邵毅終究是活過一世的人,而且他見過很多琉璃。
他收斂神色,轉身見夏宴清走近,便指著那長方形缺了一角的玻璃,問道:“這個是否就是夏姑娘說的平板玻璃了?”
他說著,就要伸手去拿。
“別動。”夏宴清阻止的聲音太急,把邵毅嚇了一跳,連忙縮手,“怎么了?”
夏梓堂也奇怪,“難道這東西不能動嗎?那還怎么用?”
“怎么可能不能動?”夏宴清白他一眼,“先坐吧,坐下慢慢說。”
夏宴清、白先生和夏梓堂、邵毅分坐長條桌兩邊,中間便是那兩個托盤。
夏宴清伸手,小心拿起一片巴掌大的玻璃片,說道:“這個若是做好了,就是咱們說的平板玻璃,是經過十二天保溫退火處理過的。這種玻璃片只要小心些,不要被它的鋒利邊緣劃傷手,無論使用、觀看、還是搬動,都沒問題。”
她又指指另兩個大片的,“這是工匠們昨天壓制玻璃時,發現瑕疵太大,直接篩選下來的。”
夏梓堂和邵毅看過去,果然見玻璃上有幾處雜色,另外還有氣泡和不知什么東西的雜質。
夏梓堂:“這個不能動?這不是一樣嗎?”
夏宴清解釋:“這幾片沒經過退火處理。這么說吧,沒經過退火窯十幾天保溫處理的玻璃很脆,雖然外表和成品玻璃一樣,卻經不起磕碰,小小磕碰就會碎裂。”
夏梓堂懵懵的點點頭,這么多說道嗎?他怎么就一句也聽不懂呢?
同時心中萬分惆悵,小妹說的話,他居然都聽不懂了,是他沒讀很多書的緣故嗎?很沒面子的有沒有?
邵毅也點頭,他卻是真的知道。制作琉璃就是這樣的。燒制琉璃用的時間不算很長,但是燒制之后,卻要在窯爐里放置很長時間,期間要不斷添柴,只是火力要求低一些而已。
“夏姑娘說,玻璃宮燈是夾了金銀畫作的,那這種白玻璃能做什么?”邵毅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