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盤上是兩樣首飾,一件是金色琉璃額飾,拇指大的鵝蛋型,打磨出若干平面,周圍是薄薄一圈赤金火焰紋。
另一件是海藍色琉璃裸石鑲嵌的牡丹篦梳,這樣的首飾,通常是佩戴在發髻正中。這件篦梳配以海藍色,也是做的雍容莊重,正適合中年婦人佩戴。
海藍色篦梳的一旁,另外放著幾只同樣是海藍色琉璃簪花和水滴形耳環,想來是用來搭配篦梳的。
寶泰銀樓的窗戶都已經換成了玻璃窗,雖然每扇窗戶只是中間部分是整幅玻璃,四周依然裝飾有雕花,但還是比這個時代的麻紙窗明亮的多。
女侍先拿起那只海藍色的篦梳。
篦梳放在掌心時,女侍晃動一下,繁多折射面的琉璃反射著夾雜有海藍色的陽光,讓在座幾人齊齊瞇了眼。
那個中年婦人身邊的一個小姑娘更是“啊”的驚呼出聲。
女侍笑著給幾人介紹這款海藍色篦梳的用料、紋樣等細節特點,詳細解說、輔助以多角度展示篦梳各個細節,加上稀有的顏色,把在座幾人聽得心動不已。
譚夫人把篦梳接過來,拿在手上細看,心中極為滿意,動了購買的心思。
“這個篦梳,再加三朵簪花,共多少銀子?”譚夫人問道。
女侍忙答道:“這只篦梳八百兩銀子,簪花每只七十五兩,今日是首次推出,給夫人按八折算,共八百二十兩銀子。”
“這么……”譚夫人吃驚,把“這么便宜”的驚問,硬是咽了下去。
可是譚夫人是咽下去了,隔了一張桌子的一個年輕婦人卻出聲了。
只聽“啪”的一聲,一個年輕女子拍案而起,怒喝道:“這只項圈用料如此之多,售價卻只有九百兩。而年前,我只購置了一支簡單的琉璃金簪,你家銀樓要價居然是四千九百兩銀子,簡直欺人太甚!”
伺候那個桌子的兩個女侍,連連屈膝賠禮,不斷地說著好話,面色卻不驚慌,想來今日這樁故障應該在寶泰銀樓的預料之內。
女侍解釋道:“還請柳大奶奶息怒,小店一向以誠信為本,絕不敢居奇貨、抬高價。年前那批琉璃寶石,小店就是以高價收的。若當時也賣這樣的價錢,那卻是要賠得血本無歸的。還望柳大奶奶見諒。”
“胡說!”那位柳大奶奶斥道,怒氣絲毫不減,“同樣都是琉璃,僅僅過了幾個月,價格怎會相差如此之大?分明就是寶泰銀樓,賺了黑心錢。今日,寶泰銀樓不給我一個合理的說法,我就讓人把你家銀樓告上衙門!”
寶泰銀樓的女侍依然行禮解釋,無非也就是請柳大奶奶見諒,他們做生意的,都是按照原料本錢來制定價格,并不欺客。
眾人大多在靜靜觀看,柳大奶奶那桌還有另外兩人,一個在勸說,另一個則在幫腔斥責寶泰銀樓。
可是,大家都知道,即使這位柳大奶奶真的把寶泰銀樓告上衙門,似這種高檔飾品,并不牽扯百姓民生的油鹽布匹,自然是以稀缺為貴,衙門是不怎么管的。
楊氏和高氏望過去,這位被女侍稱作柳大奶奶的年輕婦人,正是去年參加過成郡王府賞菊宴的其中一人。
當日在成郡王府,很是在旁幫著韶華郡主擠兌自家小姑來著,想來她也是購買天價琉璃首飾的其中一人。
在柳氏的責問和女侍的解釋中,權掌柜腳步匆匆的踏進二樓,幾步上前,對那位柳大奶奶連聲解釋,說的也都是同樣的話。
只不過權掌柜說話的分量卻是重了些,解釋之后,還特意說明,寶泰銀樓有詳細的進出貨賬冊,即使上到衙門,賬冊中也清清楚楚記錄著那批琉璃寶石的進貨價,絕無哄抬物價的嫌疑。
這番話說下來,那女子立即看向高氏和楊氏。
楊氏微微皺了眉。但既然柳氏并未開口,她也就不說什么,只靜靜端著寶泰銀樓提供的茶水,慢慢抿著。
權掌柜看到夏家兩位少奶奶在場,心里暗自叫苦。
他自是知道之前那批首飾價格高得離譜。夏家四姑奶奶做生意頗有自己的風格,顯然不會用奇高的價格賺錢。
至于那批琉璃寶石為何會要高價,他也百思不得其解。
他剛才說了,寶泰銀樓的進貨價就高,他手中也的確有進出貨賬本,和清韻齋交割的手續也齊全。
別說去衙門,就是此時把賬本和手續公開,寶泰銀樓也是可以的。
那清韻齋有邵毅的股份,當日來買首飾的,無論哪家,都不可能因為這種事情,去找清韻齋的麻煩。
可夏家兩位少奶奶若是在這里被柳大奶奶責問,再起些沖突,那他可就不好向夏家四姑奶奶交代了。
得罪了這位姑奶奶,那就是得罪了財神爺。
權掌柜正想再說幾句,轉移柳大奶奶的注意力,沒想到他還是晚了一步。
柳氏神色不善的看著楊氏兩人,重重哼了一聲,譏諷道:“可惜夏家號稱書香世家,卻教導子女無方。不但縱容和離女兒經商,還欺瞞世人,賺得如此黑心銀子。我看你夏家趁早昭告天下,不要再自稱什么書香門第,改為商賈之家算了。”
高氏一聽就怒了,一拍桌子,站起身來。
楊氏連忙拉住她,把她按回椅子上,自己卻站起來,面對柳氏。
“我勸柳大奶奶還是把剛才的話收回去,夏家是否書香,卻不是由你說了算的。”楊氏淡淡說道,“我雖沒做過生意,卻也知道,有隨行就市這么一說。當日的琉璃,自然有當日琉璃的價格和成本,難道為了照顧柳大奶奶一人的心情,即使如今琉璃成本降下來,清韻齋依然賣高價不成?”
柳氏被楊氏問得語塞,眾人看向她的眼神,也多有不善。
當日,韶華郡主戴著琉璃首飾出現在人前,那是驚艷了全場的。
寧國公老夫人的壽宴,不可謂場面不大。即使在那樣的大場面,最耀眼的,卻只有韶華郡主一人。
她們也是想買首飾的,卻沒門路、沒機會,加上當時的價格的確太高。
如今,好不容易價格降下來了,她們也有機會、能買到了,可這位柳大奶奶是什么意思?難道只有她們那個圈子里人,才能享用如此璀璨的首飾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