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宴清見展七居然真的對這個名稱如此感興趣,不覺莞爾。
這位展七公子面容白皙、容長臉,笑起來一派率真,不知他只是和邵毅等人在一起是這個樣子,還是他本身就心地單純,看起來很容易讓人親近。
“是啊,擺件的名字就叫牛氣沖天。為的就是聽起來有氣魄,有氣勢。”夏宴清解釋道。
“嗯嗯嗯,這個說法的確很對哥幾個的胃口。”展七跨前一步,走在邵毅身邊。
看向夏宴清的眼神,很有相見恨晚的知己感覺。
邵毅差點就要揪著這幾個貨扭頭離開了。
他是有多想不開,才把他們帶入作坊,讓他們來見識阿燦的才干?
這幾個貨色本就不是循規蹈矩之徒,雖然阿燦如今是和離婦,但容顏秀美,氣質別樣的干凈爽朗。
阿燦不但有才干,而且這才干還真的挺符合這幾人的是非觀。
這若是讓他們對阿燦起了愛慕之心……他想想都覺得內心無限焦慮。
這幾個可都是豪門大戶的子弟,長相身材,個個都不差。甚至張小五、展七因為是庶出,更是搭了些生母的樣貌,看起來更俊美一些。
至少,這幾個哪個都不比他差。
邵毅一邊往前走,一邊側身,力圖擋住展七的視線。
怎奈展七卻不知死的伸著脖子,興致勃勃的探頭對夏宴清說道:“我之前一定見過夏姑娘的,不過好像不是張小五他大哥成親那次,咱們應該還在其他地方見過面。夏姑娘記得在下不?”
他也不稱呼四姑奶奶了,還是夏姑娘叫著順口,聽起來也舒服。
“有嗎?”夏宴清用的是疑問口氣,心里卻在感嘆,這種撩妹手段真可謂源遠流長啊,即使時間長河流淌千年,最經典的依然是這種方式。
“沒有,你別聽他胡說。”邵毅滿頭黑線,只怕以后他們都會用夏姑娘來稱呼阿燦拉了。
他當然知道展七不是胡扯,是這家伙的確對競價會上的少年公子有印象。只是,男女之別,讓他想不到那里去而已。
打磨工坊就在眼前,邵毅有些遲疑了,問夏宴清道:“這就是打磨工坊了吧?你這里到底有沒有機密啊?要是有的話咱們就不進去了。”
他滿是期待的看著夏宴清,希望她能明白他的意思。
只要她說這里是機密重地,他立馬拎著展七這幾個貨的脖領子,帶著他們離開。
這下不但展七不樂意,連程幼珽等人都急了:“承安,你怎么能這么說話?人家夏姑娘都說可以看了,你這是干什么嗎?”
“就是,夏姑娘你別聽承安的,我們兄弟可比他有信譽多了。他還經常耍賴,不認賬,我們可從來都是一諾千金的。”
“就是就是,夏姑娘,承安這小子著實靠不住。如果以后有事他幫不了你,你盡管讓人來找兄弟們,兄弟們一準兒替你出頭。”
邵毅的臉黑如鍋底,瞧瞧,瞧瞧,這不,都喊上夏姑娘了,還當著他的面和阿燦攀交情。
欲哭無淚的有木有?悔斷腸子的有木有?
夏宴清則大開眼界,果然是紈绔交情靠不住。友誼的小船平穩行駛有小十年了吧,看看,說翻就翻,太沒安全保障了。
“沒事沒事,沒機密,就是讓各位看幾個擺件而已,和外面看到的沒多大區別。”夏宴清連忙打著圓場。
邵毅失望,淚流滿面。
打磨工坊是個狹長的房間,左右兩個門,進門后可見,兩排工作臺向狹長房間的兩側延伸開來。
工作臺前,二十幾個工匠和熟練工,正各自忙碌著。
聽到門口處的動靜,有近處的工匠抬頭看了一眼,就低頭繼續做事了,更多的人則頭都不抬。
一進門,展七幾人的眼睛就不夠使了,工匠們手中的物件各不相同,但牛氣沖天在哪兒呢?到底是個什么樣的擺件啊?
工坊管事迎上來,聽夏宴清吩咐幾句,便熟門熟路的領眾人往右手邊轉過去。
在快到盡頭的一張工作臺前,工匠操控著一個弓一樣的東西,隨著工匠手臂不斷拉動,頂端的粗布團也在快速轉動,摩擦著一件金色琉璃牛的脊背。
琉璃牛整體呈暗金色,長一尺,高差不多七寸。
擺件前端是一塊巖石,這頭牛渾身的肌肉虬結,極具張力,兩條后腿暴烈的蹬著地,前腿踏在巖石上,牛頭高昂,尖利的犄角直沖天際,牛尾則憤怒的打著結。
一頭不遜壯牛,躍然眼前。
和以往的琉璃擺件不同,這件擺件的透明度著實不夠好。琉璃的透明質地似乎只有薄一層,但這薄薄的一層透明,卻恰到好處的展示出,這頭勁牛極具擴張性的爆發力。
這時,夏宴清已經示意工匠停下手里的活兒。
展七、程幼珽等人則真的被這個力量感十足的擺件吸引折服了,差點兒看呆了眼。
過了好半天,幾個人圍著擺件仔細打量一番,才發現琉璃牛有幾處不夠光滑。
展七指著工匠剛才用的工具,不解道:“這是干什么呢?擦拭嗎?”這擦拭速度,快的很吶。
邵毅知道這個工序,知道這是用軟布對琉璃進行最后的拋光。
只是,他沒搭理展七,而是問夏宴清道:“這個擺件看起來如此囂張不馴,擺在什么地方才好?”
若是放在待客廳,讓客人看到,是不是有點受壓制的感覺?
他隱隱的猜測,在夏宴清的回答中落到了實處:“鎮宅啊,這樣的氣勢,又陽剛十足,自然是用于鎮宅的。”
這句解釋立即說到幾個紈绔的心坎上,陽剛氣十足、氣勢不凡、能鎮宅,這就是等同于門神的存在啊。
幾個紈绔立即就覺著,這東西確實很符合自己這幾人的風格和氣質。
這位夏宴清夏姑娘有眼力啊,慧眼識珠,說的就是這種情況。
幾個人不但看琉璃擺件的眼神熱切,看向夏宴清的眼神也是知己難求。
邵毅有些惱火的瞄了這幾個貨色一眼,此彪悍之物,也就是用來鎮宅,和他們沒什么關系吧?
他們幾個小子,還真把自己當門神,以為他們能鎮住小鬼了。
他四下掃一眼,力圖轉開話題,問夏宴清道:“此次不應該只燒制了一件器物吧,另外的是什么?”
夏宴清笑瞇瞇,還真要讓他失望了。
她指著側后方的一個工作臺:“也是牛氣沖天。”
額……一個女孩子家的,還和牛氣沖天這等兇悍物件較上勁了不成?
邵毅轉身,走到那張工作臺前。
工坊管事已經讓工匠停了手,看到這件牛氣沖天,邵毅面色緩和了些。
這個擺件看起來沒那么暴烈,而是一頭胖墩墩、略顯呆萌的紫金色牛犢。
這只牛犢是站在平底上的,也是后腳猛烈蹬地,尾巴扭曲著、聚集著力量。
厚實的頸背弓起一個很有勁道的弧度,低下的牛頭保持著上挑的姿勢,似乎下一刻就要對前方的敵人發起猛攻。
一雙萌萌的牛眼努力睜大,閃爍著叫做兇狠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