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毅重新洗了手臉,又漱了口,才清清爽爽坐在邵母對面。
接過丫鬟捧上的茶,喝了一口,便放在一邊,招手讓丫鬟把桌上的包裹拿來。
邵毅一邊解開包裹,一邊對邵母說道:“我今日給娘帶回個稀罕物件,娘您一定喜歡。”
邵母笑瞇瞇的看著他解開包裹,打開匣子。
兒子給她帶東西,向來都是投其所好,照著她的喜好往回拿,自然沒有不喜歡的。
但是,也很少見他有過如此得意模樣,想來的確是新鮮物件。
雖然有了心理準備,可是邵毅拿出一塊插屏安放到底座上時,還是讓邵母吃了一驚:“這個……難道也是玻璃的?”
如今的京城,尤其天氣涼下來之后,安裝玻璃窗開始風行。但凡殷實些的人家,只要有能力,或多或少,都換上了玻璃窗。
邵家則是更早,在鏡面玻璃上市之后,邵家是第一批更換玻璃窗的人家。
再加上自己兒子頗有遠見,第一次參與的生意,就是清韻齋的玻璃行當。
所以,邵母對玻璃還算熟悉。
只是這個看起來像是玻璃,卻和她認知的玻璃不太一樣。
邵毅笑看母親,見她小心撫摸著玻璃插屏的花紋,再摩挲過打磨成磨砂狀的插屏邊沿,笑著說道:“可不就是玻璃嘛,只不過,這玻璃是兩種顏色復合制成。您瞧瞧這牡丹花紋,挺漂亮的吧?”
“漂亮,漂亮,玻璃原來還能做成如此精美模樣,著實神奇。”邵母上下、前后打量著插屏,連連點頭稱贊。
“這是什么人想出來的擺設?心思真真靈巧。”站在邵母身邊的英嬤嬤也連聲稱奇。
邵毅心里,那是像吃了蜜一樣的甜。
阿燦的心思,可不就是靈巧到極致了嗎?縱觀天下,再難找出比阿燦還要聰慧、靈透的女子了。
邵毅把其他三塊插屏依次插入底座,并排放在桌上,欣賞著母親拿起這個放下那個,不住贊嘆。
果然就是愛不釋手的樣子。
挨個兒看了好幾遍,摩挲良久,邵母才想起,如此精美稀罕的物件,那得要多少銀子啊?
“這插屏很貴的吧?這得多少銀子才能買來啊?以后可不能亂花錢了知道不?”邵母說道,很肉痛的樣子。
邵毅喜滋滋的說道:“這個不是用銀子買的,是我們今日去清韻齋的作坊,夏家姑娘送我們的。”他比其他人多了一套。
“這樣會不會不好?”邵母遲疑著說道,“人家這是做生意,你都拿了人家的分紅銀子,怎么好再白拿東西?”
她常年守在家中,除了和鄰近街坊有些鄰里之間的往來,已經不怎么了解京城大戶人家的交往方式了,心里有些沒底。
何況兒子還帶了好些個紈绔過去,千萬不要是那姑娘攝于他們的身份,不得已才給出的東西。
邵毅知道,自從父親去世,母親一直都在戰戰兢兢的過活,即使他已經長大了,足夠囂張跋扈,母親依然謹守著小心。
“怎么會不好?”他笑道,“您是不知道夏姑娘她有多精明,她哪里會做賠本買賣?她能白送我們這些插屏,就有她自己的打算,娘您可不用替她擔心。”
“是這樣嗎?”邵母有些不托底,“唉,我是不懂這些的了。不過,人家這么賺錢的買賣,肯帶你一股,你可得盡心幫人家做事。似這等白拿人家東西的行徑,以后可不要再有了。這東西,娘瞧著,一定貴的很呢。”
說著話,視線落在另一個還沒打開的匣子上,“這里面也是插屏吧?”
邵母的語氣很有些無奈,這么貴重的東西,承安還拿了人家兩件。
“嗯,這花開富貴插屏是送母親的,這個是我的。”邵毅一點兒沒覺得拿兩件插屏過分,一邊解釋,一邊把一塊玻璃插屏安放在底座上。
剛放上去,移開手,還沒來得及再欣賞一遍,旁邊就響起英嬤嬤的驚嘆聲:“哎呦,天哪,這是哪個畫的?瞧瞧這勁頭,看著馬上就要沖出玻璃框子了。”
驚嘆之后,再看看邵毅,說道:“這個東西可不適合大爺,大爺屋子里應該擺些溫和的物件兒。”
邵母左右打量著插屏,又是搖頭又是好笑:“畫兒倒是不錯,但這氣息著實太暴烈了些,不適合擱年輕后生屋子里。”
“哪有?怎么不適合了?這若不是擺在我們房里,難道還要放在姑娘家的屋子里不成?”邵毅翻著眼睛,表示著他的不服氣。
不過,面對的是兩個長輩,英嬤嬤那是自小就照顧他和母親的人,邵毅也不好硬來。
他繼續拿出下一張插屏,“沒事沒事,還有呢,這個就好多了,這兩個要擱一起看的。娘和嬤嬤一定喜歡。”
這下一個,就是發威的小牛犢插屏了。
小牛犢萌萌噠、胖乎乎的小模樣,雖然很想發威的樣子,但怎么看怎么都兇不起來。
“嗯嗯嗯,這個的確好呢,這小模樣,多招人稀罕啊。”邵母一邊打量,一邊贊嘆。
把四塊牛氣沖天的插屏,挨個兒欣賞一遍,就算邵母依然認為,其中兩塊氣息暴戾的勁牛不適合放在邵毅房里,卻也承認,這四幅畫的確構思奇特、畫風新穎,很有感染力。
“怪不得清韻齋和玻璃行的生意做得紅火,這樣的物件兒拿出來,哪有人會不喜歡的。”邵母由衷感嘆道。
“只是可惜了,好好的女孩子,怎么她家丈夫就不懂得珍惜?一定要鬧到和離的地步,唉,也是命苦。”語氣間甚是疼惜。
然后,邵母就看到他兒子一副無所謂,甚至理所應當的樣子,不由皺眉,“人家夏氏女子怎么也是和你合伙做生意的,此等遭遇,怎的你看著竟是無動于衷的樣子?”
“我……”邵毅一怔,他什么時候表現的無動于衷了?他得知阿燦和離的時候,那是高興的眉毛都開花了好不好?
“我怎么會無動于衷呢?那個王晰,娶親當天就抬進去一個良妾,幸虧夏姑娘和他和離了,若是不和離,留在他家里,豈不是得被擠兌死?”
“啊?還有這樣的事兒?”邵母看向英嬤嬤。
她的信息一般都是來自于街坊鄰居和家里下人。
這位借助兒子的兇名,稍帶兒子做生意的夏家女,她倒是聽英嬤嬤提起一些。
但她只知道,夏家女是給夫家懷了孕的妾室騰位置,自請和離,具體細節卻不知曉。
英嬤嬤點頭,說道:“那位良妾是王家二爺早先定下的妻子,夏四姑奶奶和離是明智之舉,留在王家,只怕日子也不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