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知道靖王不高興了,邵毅卻沒退縮,問道:“卑職的確曾兩次帶燕王出府,也只有這兩次,且每次都是費了大力氣隱匿行蹤的。不知殿下如何得知此事?”
靖王眸色深沉的看著邵毅,沒回答他的話,心中卻不由得惱火。
他是皇帝的長子,堂堂靖王,居然會被宗室之外、兵馬司的七品官員如此詢問,似乎在責怪他的行徑有逾越之嫌。
還是蔣先生出面,呵呵笑了兩聲,打圓場道:“靖王殿下身為當今圣上最年長的皇子,為了替陛下分憂,多多關注京城動向,這也是人之常情。邵公子何以會有此一問?”
邵毅咧了咧嘴,卻沒牽出笑容,只得放緩了語氣,解釋道:“卑職沒有探尋殿下行事的意思,只是想提醒殿下和蔣先生,這個消息是殿下自己有布置眼線,自行探知此事的,還是在什么巧合下,恰巧聽聞?”
靖王和蔣先生聞言,都是一愣。
尤其是靖王,原本滿心的惱火,可是聽邵毅這么一提,忽然就有些沒底了。
這不是他們布置眼線,探聽來的消息。
就像邵毅說的,是他們麾下兩個能力不錯的眼線,做日常盯梢時,偶然聽兩個人竊竊私語,說的正是燕王出府的事。
他們甚至都沒看清那兩個人是什么樣貌。
等他們聽明白,這兩個人說的是如此重要的信息,連忙轉過那道墻,追出去時,只看見兩道身影融入人群,再也找不到了。
靖王想到,如果這個消息是有人特意泄露給他的,那么這個人的用心和勢力……
這其中的兇險,讓他感覺后背都要汗濕了。
但是,不甘心的情緒作祟,靖王下意識的掙扎著,說道:“那不過是有兩個人注意到你的車架和平時不一樣,特意留意之下,才發現了燕王的蹤跡。這也沒什么。”
邵毅笑了笑,說道:“這樣的事情居然發生了兩次,而且還是被同樣的兩個人注意到?”
靖王強自鎮定,說道:“你第二次出行時被人注意到的,這兩人想到不久之前,還見過同樣的車架,才推測出那次大約也是燕王出行。”
不是靖王沒見過世面、城府不夠深,而是這件事如果真是有人預謀,那么,這個人的勢力一定在他之上。
否則,無法解釋他為何能如此精準把握到燕王的行蹤。
要知道,燕王是被前太子妃深藏在燕王府養著的,就連皇家必須出席的場面,也以他年幼為由推脫了。
實在推不掉出席,也不過露個面,一個不留意,就會退席而走。
想盯住這樣一個人,那是要幾年如一日的枯坐,才能第一時間得到這樣的消息。
更可怕的是,他手下的眼線也在對方的掌握之中。只有這樣,才能不著痕跡的把消息傳到他這里。
如果不是今日邵毅提起,他根本就沒發現其中有什么不對。
靖王和蔣先生對視一眼,同樣在蔣先生眼中看到了驚愕和深深地憂慮。
蔣先生沉聲問邵毅道:“邵公子既然能出此言,想來一定是知道了什么。不知公子可否告知一二,也讓殿下心里有個底。”
邵毅搖了搖頭:“蔣先生抬舉在下了。這么多年來,在下不過是在京城混事,哪能知道那些隱秘事情?”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不過,在下想說一句,在下帶燕王出來散心,是皇上安排的事情,做得極為隱秘。想來如果不是殿下的眼線偶然聽到此事,殿下也不會想到,燕王府還有秘密通往另一個院子的途徑吧?”
靖王和蔣先生不語,算是默認了。
“從不出府的燕王,僅有的兩次出行,安排的又如此機密,卻能被人探知,還能不著痕跡的把消息傳給靖王殿下,”邵毅搖了搖頭,“細思極恐。”
靖王和蔣先生齊齊色變。
邵毅最后說的這四個字,很精確的把握到這件事背后隱藏的危機。
一時間,房間里的三個人都沉默著,各自想著心事。
過了好半天,靖王想起今日找邵毅的目的,暫且放下心事,執著回到之前的問題:“承安覺得燕王性情如何?學識怎樣?”
邵毅暗嘆一聲,都到這個時候了,還問這個。這還是重點嗎?
“不過一個七歲的孩子,卑職也只是和燕王接觸過兩次,著實看不出特別的性情和學識。”
對上靖王懷疑的目光,邵毅繼續說道:“聰慧是有一點的,不過,依然是個小孩子。此次出行,跟前沒有前太子妃管束,燕王殿下玩得興起,像民間小兒那樣趴在地上,彈了好一會兒玻璃彈珠呢。”
“趴在地上?”靖王驚訝,眼前出現的是一個頑童形象。
“是啊。”邵毅點頭,隨即又問道,“殿下以為,什么人會如此關注燕王,甚至在燕王這么多年不曾出府的情況下,依然能如此準確的把握到燕王的行蹤?”
靖王頓了頓,反問道:“承安以為會是什么人?”
邵毅正對上靖王的視線,語氣誠懇,“如果連殿下都不知此是何人所為,卑職一個小小的副尉,又怎能知曉?”
說到這里,他話鋒一轉,“只不過,卑職知道,但凡關心這種事情的人,心中一定有驚天圖謀。而走上這條路,注定危機重重,要面對血雨腥風。”
“承安這是說的什么話?”靖王被窺測到心思,并且當著他的面說出來,目光漸漸凌厲。
邵毅依然從容,灑然一笑:“一心替皇上做事,一切聽從皇上意思,安心當個富貴王爺,這樣不好嗎?”
當然不好!
靖王很是氣惱,當王爺那么好,為什么歷朝歷代有那么多人,拼著掉腦袋,也要往那個位置上擠?
邵毅繼續,“如果此事是皇上所為,那就是皇上在試探殿下,并且已經掌握了殿下的勢力部署或者一部分勢力部署。如果殿下不愿遵從皇上心意,在此等情況下,又能有幾分勝算?”
靖王眼眸閃爍。
“如果此事不是皇上所為……那就更危險了。一個暗中勢力,不但能精準掌握燕王的動向,還對殿下的勢力了如指掌。如果此人想對殿下不利,殿下又能有幾分勝算?
若這人有不臣之心,靖王和皇上、燕王能保持一心,就算無心之下被算計,也有壓倒性優勢。但若各自為政的話……呵呵……”
下面的話可就不太好聽了,邵毅適時地住了口。
話題至此,已經沒有繼續的必要。
這桌上不算特別豐盛、但卻樣樣精致的酒菜,也失去了本來應該有的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