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守禮和展康文用眼神交流著各自的想法,再一眼瞄過去,就見皇帝正似笑非笑的看著兩人。
兩人連忙低頭,口中不停請罪。
閣部幾位閣老算是位極人臣了,職位高、權力大。相應的,擔負的責任也是眾朝臣中最大的。
若是踞虎山劫匪,主要是順天府管轄不利的責任,和閣部的關系不大的話。黃征的案件,閣部絕對有監管不力的責任。
在兩人后方,刑部尚書曹以哲暗呼倒霉,在一眾戰戰兢兢的朝臣中,朗聲道:“微臣領旨。”
他怎么這么倒霉?眼看著過不了幾天就要休衙放假,結果弄出這檔子事兒來。晦不晦氣啊,他還得回去查看牢房有多少空的,大過年的,這叫什么事兒?
眾朝臣也被他這中氣十足的一嗓子領命,驚得心驚肉跳。
這種案件也算要案了,如果真要查其中的關聯,誰知道會牽扯到什么人?
這么短的時間,把相關人員全部羈押,如果暫時審理不完,只怕一些無辜的,就要在大牢過這個新年了。
有種兔死狐悲的趕腳啊。
皇帝看著下方戰戰兢兢跪成一片的人,心情很是好了些。
他要的就是這種效果,原本他也不想在年前揭出此案,想把黃征的案子往后壓一壓,過了年再清算。
哪知,有人不消停,硬是要給他添堵啊。
既如此,那就把堵心的事都挖出來,大家一起面對好了。
所以,他的話還沒說完呢。
“此案重大,如果任其發展,將會動搖國之根本,絕不能等閑視之!何愛卿。”
何守禮感覺自己的心臟猛跳兩下,連忙應聲,“微臣在。”
他想哭一哭,難道皇帝要讓他監管此案不成?
他也想好好過個年啊。
能做下這種案子的,都是有些權勢臉面的人。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他著實不想面對這些人和他們家眷的哀求哭告。
皇帝說道:“何愛卿親去江王府傳朕的口諭,從即日起,江王去刑部,替朕監察黃征賣官案的審理進度。”
原來陛下不是要他監管案子啊。何守禮一顆心頓時落在肚子,同時,心中凜然。
江王妃給邵毅做媒這件事,絕大多數人不知道,可也有少數人是知曉的。
這朝堂上,就有不少人知道。
而這個時候,把江王拎出來,監察黃征案件的審理……
江王妃給邵毅做媒,那是把黃秋夸得像花兒一樣完美,無論德容女工、還是家世教養,那都是出類拔萃的,完全配得上邵毅。
結果呢,黃征居然是個貪贓枉法的犯人,犯的還是殺頭的大罪。
作為犯官女兒的黃秋容,就算她真是個好的,又能好到哪里?
要不說,不論男女,大家都有一顆八卦的心呢。現在,已經有不少人微微抬頭,在偷瞄皇帝的神色了。
皇帝這是在打江王的臉,替邵毅做主吧?
人們差不多可以想象出,江王聽到皇帝口諭時的尷尬和不安。
當然,前提是江王和江王妃給邵毅做媒,沒打什么壞主意。否則那就不單單是尷尬和不安,而是會因為皇帝的變相警告而驚懼惶恐了。
何守禮表面莊重、內心沉痛的領命,感覺自己逃過一劫。
接下來,皇帝吩咐:“踞虎山一戰,夏梓堂和邵毅當屬首功。宣兵馬司校尉夏梓堂和副尉邵毅覲見。”
眾朝臣:這兩個的官職可都不高,正常情況下,他們是沒資格走進這座殿宇的。
皇帝打算封賞了啊。
在這么多人吃癟之后,終于有兩個能領功、能得到封賞的人了,還是兩個低品階的毛頭小子。
孫從山不像朝臣們那樣糾結,一點兒不帶猶豫,就扯著嗓子復述了皇帝的吩咐:“宣兵馬司校尉夏梓堂和副尉邵毅進諫。”
聽著守在外面的侍衛,把皇帝的話一道道傳出去,亂糟糟跪在當地的大臣們,不淡定了。
他們可都是位高權重的國之重臣。一會兒,兩個毛頭小子的夏梓堂和邵毅進來,看到的,就是他們現在的狼狽樣子吧?
更讓人郁悶的是,人家兩個小子一定是來接受褒獎的,說不定叩拜皇帝之后,立即就可以平身。
那時,兩個小子站在殿堂之上,居高臨下看著他們。
不管他們眼睛里和面部表情是什么樣的,但這兩人的心里,一定會得意非常、會笑翻天吧?
大概皇帝早有布置,并不是臨時起意,才讓人去兵馬司喊人。皇帝的吩咐傳出去沒多大會兒,就有太監進來稟報:“兵馬司校尉夏梓堂,和副尉毅覲見皇上。”
皇帝:“宣。”
太監出去復命,并小心合上大殿的門。
皇帝這時才開恩,對地上跪著,已經等待良久的大臣們揮揮手:“都起來吧,瞧瞧你們這樣子,成何體統?”。
位高權重的大人們一邊狼狽的往起爬,一邊不斷有人抽自己被人壓住的官服下擺,“讓讓,大人欠欠身,您壓住下官的袍服了……”
心中卻把皇帝狠狠吐槽一遍:我們這不成體統的樣子,難道不是被陛下您逼出來的嗎?
否則,好端端的,大家為什么要爭先恐后的跪地磕頭呢?好好站著等散朝不好嗎?
這些人剛站好,大殿的門就被推開。
夏梓堂和邵毅,兩人規規矩矩的踏進大殿,低眉斂目,一步步往前。站到指定位置,兩人跪倒拜見皇帝。
就像大臣們猜的那樣,皇帝的怒火一點兒沒波及到夏梓堂和邵毅身上。
皇帝和顏悅色的抬了抬手:“兩位愛卿平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