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句話,立即讓堂上眾人無語。之前還有的那種清韻齋引誘人犯罪的念頭,已經站不住腳了。
你們住在清韻齋極近的地方,高價買房子也不肯走人,擔心之下,人只是想試試你們是否良民。結果一試之下,你們果然居心叵測,清韻齋的擔心一點兒錯都沒有。
這樣潛在的巨大威脅,若不早早清理,若真給了這些人機會,清韻齋賴以賺錢的根本被人偷了,以后的生意可怎么做?
事情已經說的如此明白,邱常赫那點兒大事化小的心思也就沒機會施展了。
他再一次深刻理解了,邵毅能在京城紈绔十年而沒被代替,是有著絕對理由的。
這時也不再理會五個犯人,問邵毅道:“邵校尉可還記得和人犯一起飲酒之人的身形樣貌?”
邵毅一笑:“月前在一個食肆看到的兩個食客,若不是有認得的人,在下又哪里會記住素未謀面的錢長生?”
這下,邱常赫徹底沒了念想。邵毅認識收買錢長生的人,就算事情翻起來,那家也只能怪他們做事不夠機密。而他這個順天府尹不是不打馬虎眼,而是沒機會。
“邵校尉請直言。”邱常赫說道。
“那人是昌平坊李家的二等管事丘久壽,至于丘久壽為什么會和錢長生在一起,想來不用在下解釋吧?”邵毅說道。
場間一片靜默,無論是否知道李家為什么會介入此事,但是敢直指李家,怕是也只有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第一紈绔了吧。
邱常赫沉默不語。
這邵毅,果然不怕事大。認真算起來,李太后還是你的祖母,自家人的事情,私下解決不好嗎?
良久,邱常赫問道:“邵校尉看好了,那就是李家下人?”問話的同時,眼睛直直的盯著邵毅。
這是給邵毅一個機會,若邵毅表示一下疑慮,這事兒就好辦多了。
京城很多人都知道,南北通貨行是李家的生意,也在經營玻璃,一直和清韻齋叫著勁的,只不過處于絕對的被碾壓狀態而已。
如果和錢長生接觸的人的確是李家下人,這事兒就能解釋的通了。
可以說,在這次的較量中,清韻齋大獲全勝。全勝之下,面對李家,邵公子您若是能退一步,那不是能少些麻煩,還能讓李家欠您個人情嗎?
問題是,人家邵公子一點兒沒這種覺悟:“那就是李家的管事,在下不會看錯。”
開玩笑,拿到公堂上說的事情,怎么會錯?知睿的人不止一次看到那姓丘的和這幾家聯系,只不過坐下來喝酒,卻只有一次。
邱常赫再次嘆息,轉而厲聲喝問錢長生:“人犯錢長生!你可否和人在食肆飲酒?期間又說了些什么?從實招來!”
錢長生咚咚磕頭叫屈:“大人,草民冤枉,草民一介平民,哪里認得什么李家的管事?著實沒有的事啊。”
此時的錢長生心中反而升起希望,那人竟然是昌平坊李家的管事。太后的娘家若是想出手護著他們,應該很簡單吧?只要他咬死了不攀扯李家,李家會承情的吧?
邵毅似笑非笑的看著錢長生,這時候的李家,撇清還來不及呢,又哪里會主動惹事上身?
剛才這個叫張四的人,人贓并獲之下,還能搞出一套自己的說辭辯解。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清韻齋也沒有實質性的損失,因為這件事懲治李家的可能性很小。
邵毅今日之所以把事情挑明,一個是警告一些人,不論是誰,都不要打清韻齋的主意,他一直都安排人盯著清韻齋相關事情的,不要得不來便宜,反而惹一身騷去。
另一個原因,上一世的李家支持靖王。這一世,在知睿追蹤南北通貨行的時候,發現李家和靖王的來往已經密切起來。他得把李家、把南北通貨行放在眾人視線之下。
靖王少了李家這么一個助力,勢力單薄很多,以后活命的機會就會多些。
果然,順天府的衙役傳李家丘久壽到堂,丘久壽矢口否認見過錢長生等人,反而沖著邵毅施禮,很是無辜的說道:“邵校尉不要和小的開玩笑,若一間小小的食肆中有邵校尉在,小的怎會看不到?又怎么敢繼續坐在那里和人密謀?”
邵毅微笑:“是嗎?這句話算你說對了,當時坐在食肆中的人不是我。但是,三個月前,你讓街上的一個小兒給唐進傳話,把他帶到一個酒樓的雅間,不知給了他什么,他走的時候滿面春風的?”
剛才大家看到鎮定自若的丘久壽,還曾感嘆到底是大家族的下人,果然氣度不凡。可是邵毅這幾句話一說,丘久壽的臉色就變了。
邵毅接著說道:“那幾天,你在三家不同的酒樓,分別見過他們。這幾人離開之時,無一不是志得意滿的樣子。按說,你們根本沒有一點兒關系,沒一點兒可以結識的機會,怎么就能湊到一起了?”
邵毅接連說下來的話,都很有分量,但這短短幾句話的時間,也讓丘久壽鎮定下來。
“邵校尉,空口無憑的事情,可不好隨意強加于人。”丘久壽說完,轉向端坐堂上的邱常赫,躬身道,“大人明鑒,小的著實不認識這幾人,更不曾指使過什么。若邵校尉沒有別的證據和證人,還請大人還小的一個公道。不是小的藐視公堂,此事事關家主榮辱,小的不敢給家主丟臉。”
邱常赫臉色陰沉,京城權貴遍地,怕的就是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
如果真是驚天大案倒好了,壓不住的案子,無論是誰,都得秉公處理。抄家、殺頭、流放,好辦的很。
恰恰是這種案子,沒后果,牽扯的又都是小人物,事情鬧到公堂,就是這種情形。個個都是大爺,個個都敢叫囂,哪個也不能得罪。
“邵校尉可有實據?”邱常赫面沉似水。
邵毅一笑:“大人真的想知道?要不,在下去找找那幾個傳話的小兒?這種能賺錢的事情,想來那幾個小兒一定有印象。”
丘久壽再次色變。
邵毅收了笑容,目光冷冽的看著他:“我這就把那幾個小兒給府衙備案,丘管事可千萬別想著弄出個什么意外,把人家孩子害了。那可和今日之事不一樣,鬧出人命,可就不是小事了。
算了,在下也知道大人難做,凌晨之事清韻齋沒有損失,此事就追究到這里。但邵某把話撂在這里,若再有此類事情,邵某一定不再輕易放過,一定鬧他個盡人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