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調微揚,麥色臉龐盡顯憨厚,然后放下鋤頭,也不盯著秦云舒,而是有禮的笑望。
“不曾想,大哥這次回來,帶了嫂子。我叫蕭凌天,你和大哥一樣,喊我凌天就行。”
說著,揚手一把摟過自家媳婦,這時候,眼神就變成盯了,不像先前那般客套滿滿。
“這是我媳婦,花妮。”
話落,右手拍拍她的肩,“叫嫂子。”
家里突然多出一個陌生女子,也沒人事先和她提,孫花妮還在驚訝中,沒有回神,一雙圓眼上下瞧著秦云舒。
這身衣裙料子,很不普通,她去梅縣衣坊里,摸過差不多樣子的。
在她們這群農戶眼里,實在天價,買不起,就連摸,也只敢一次,怕摸壞了被店家罵。
再瞧長相,柳葉眉瑞鳳眼,白皙皮膚,腰若柳拂,櫻桃小口略略抿著。
實話,這副樣子,實在吸引眼球,叫她生出一股距離感,不敢走近,也不敢接觸。
和她不是一類人,如果近了,豈不是低了人家的身份。
“凌天,花妮,你們叫我舒兒便可。”
說著,秦云舒雙眼彎彎,微微一笑,卻若春風拂面。
院子里的幾人還沒回應,外頭忽的傳來陣陣響動。
“這身段和站姿,真真不普通啊!瞧,她看過來了!”
聲音溢滿興奮,蕭家柵欄外,三五成群,人頭攢動,紛紛望著,從沒像今天這樣熱鬧。
秦云舒抬頭看去,盡是農婦,一溜排看過去,約莫四十幾歲的中年婦人。
到底是雨花村人,為人樸實,想必過慣了安靜日子,很久沒新鮮事,才異常好奇。
出于禮貌,秦云舒微微笑著,更說了聲好。
婉轉悠揚,又若叮咚泉水,那些農婦聽慣了粗糙嗓子。
“蕭大娘子,你這聲音真好聽!比茶樓里唱曲的丫頭,好聽多了!”
一聽這話,老夫人眉頭皺起,眼神深邃如溝,出聲低沉,更透著命令,“進屋。”
她雖不排斥熱鬧,但這么一群人站在家門口咋咋呼呼,說的那叫什么話。
那是瑾言相中的女子,即便瞧身段就覺的不普通,她自有顧慮,但那些人,怎能將其和唱曲丫頭比?
誰不知道,梅縣經常在茶館唱曲的幾個丫頭,身家不清白,品性不端。
一會跟這個男人,一會又隨大老爺。
“呀,蕭娘,你平時擺著臉就罷了,大媳婦進門,別給你嚇跑了。”
一群人哄笑起來,并無惡意,實在鄉人熟悉,互相埋汰開玩笑罷了。
“誰說我擺著臉了,前幾日在我家吃瓜子,你們怎么說來著?”
當面被人說,又是在大媳婦面前,她當然懟了過去。
那幾個婦人紛紛捂住嘴巴,搖頭笑道,“姑娘,你這位婆婆,最溫柔可人,十分好相處。”
話音盡是打趣,說到溫柔兩字,表情跟著夸張起來。
秦云舒笑著,繼而抬頭看向蕭瑾言,發現他和她一樣,有禮的回笑。
“言哥!”
忽的,一聲女子嬌響,透著激動和隱隱的哭聲,瞬間打破眾人嬉笑。
秦云舒不知怎了,以為是蕭瑾言哪家親戚,正要去望,卻見一名穿著碎花粗布衣的女子疾跑進院。
速度很快,猶如一陣風,她還沒看清女子長相,只知道扎著雙丫麻花髻。
“言哥,你終于回來了。”
一語落下,悶頭抱住蕭瑾言,雙臂牢牢箍緊,眼淚止不住的嘩嘩落下。
原本還調笑的人群,一陣唏噓,“這不是田苗嗎?她難道不知道……”
“噓,咱別說了,趕緊走。”
秦云舒眸色深深,突然跑出一個姑娘,狠狠抱著蕭瑾言,眼淚滾滾訴說相思。
她能不想歪?
“田苗。”
沉穩的一聲,緊接著蕭瑾言拉開她。
田苗眼邊掛著晶瑩淚滴,“言哥哥,你這次回來住幾天,是不是要把咱倆的婚事……”
“苗苗。”
急切的女子聲打斷她,孫花妮一把拽住田苗,將她扯離。
“現在不是討論這事的時候。”
簡單一句,秦云舒便知,田苗說這話,不是僅僅自己的心思,花妮也知,蕭瑾言母親也沒有出聲阻止。
想必這事,經了兩家長輩,蕭瑾言身處在外,不知情。
“花妮,送苗苗回去。”
終于,老夫人發話。
蕭瑾言怕秦云舒誤會,雖他認識田苗,但那些話,他真不知情,他將近六年沒回鄉了。
于是,他立即拽住秦云舒,揚手替她捋順頰旁長發,語調柔和親昵。
“舟車勞頓,可是累了?”
說罷,不等她回話,徑自轉身道,“田苗,這是舒兒,你該叫聲嫂子。”
看到蕭瑾言和女子親密的樣子,田苗一雙眼睛就瞪大了,心止不住的跳著。
當他說出嫂子兩字時,她的心猛然沉下,“嫂子……?”
這是怎么回事?她等了那么多年,等成了老姑娘,換來一句,他已經成婚了?
兩家不是已經說好,待言哥回來,就成親的?
“苗苗,我先送你回去。”
孫花妮怕事情鬧大,也怕這事被舒兒知道,和大哥沒有絲毫關系,都怪她,是她的錯。
可一時半會的,她也解釋不清。
“花妮姐,我不能回去,言哥什么時候成親了?”
說著,她不停瞄著秦云舒,看清臉龐的那刻,她的心更沉,唇緊緊抿起。
無論從衣衫,氣度還是容貌,她樣樣比不上人家。
她只是村里普通的姑娘,日日下地,雙手粗糙布滿繭子,皮膚也糙,不白也不細膩。
“言哥,你是因為她比我漂亮,才拋棄我的?你可知,我等了……”
“花妮,凌天,送她回去。”
老夫人溢滿英氣的聲音再次傳來,現在不是叫一人,而是兩人。
蕭凌天不敢耽擱,忙上前扯了田苗,一邊往外拉一邊朝秦云舒道。
“嫂子,您別誤會,大哥和你一樣,不知情呢!”
“凌天哥,我要問個清楚,六年光陰,我不能白白等了,他不該成親,他娶的人,該是我!”
田苗不依不撓,秦云舒靜默不語,見她一把鼻涕一把淚,若不說清,日后有的麻煩。
何況,這姑娘,不過淳樸丫頭,性子不壞。
于是,她上前一步就要出聲,卻被蕭瑾言拉住。
“舒兒,你先回屋,此事我去解決,必是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