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門求救令是秦紫嫣最無奈的選擇,首先這個求救令只有在一定范圍內的玉蟾宗弟子才能接收到,而即便接收到了,人家也未必愿意幫忙。
一旦被秦家的人發現了,勢必難逃一難,她總不能一直躲在那里什么都不做。
秦紫嫣只能抱著試一試的心態,發布了求救令。
誰知竟真的有同門在那附近,而且還是她熟悉的人。
昨夜直到逃遠了安全了,她還是不由自主地唏噓感嘆老天眷顧。
秦紫嫣抓著駱青離的手,誠懇道:“青離,昨晚真的謝謝,這個恩情我記下了。”
駱青離輕嘆口氣,“都這么熟了,這些話就別說了,當時被圍剿的如果是我,你也不會袖手旁觀吧?”
秦紫嫣微怔,繼而啞然失笑,駱青離想了想又問道:“你是怎么會招惹上秦家的?我昨晚聽說是因為有小賊溜進了秦府,他們才會那般興師動眾。”
秦紫嫣抿了抿唇,似是有些為難。
駱青離心知這到底是人家的私事,如果那不是秦家的話,她也不會去多問。
“你要是不方便說,就不必說了。”
秦紫嫣淡淡笑了笑,“其實也沒什么方不方便的,我昨晚確實潛進了秦家,主要是為了去取回我父母的遺物。”
遺物?
雖然之前就猜到了秦紫嫣很可能就是石英城秦家那位離家出走的天靈根小輩,可現在聽她親口承認,駱青離還是會有些驚訝。
已經開了個頭,剩下的再說起來就容易多了。
“十歲之前,我都是在石英城生活的,我父母也都是修士,不過我父親只是秦家的旁支,與嫡系的關系一向不太親近,他四十歲那年,我出生了,那時候我父親還只是個煉氣修士。”
石英城秦家和金玄宗有一些關系,但并不是所有秦家的修士都是金玄宗弟子,秦紫嫣的父親資質并不算好,當年也并沒有加入宗門,后來等秦紫嫣六歲的時候被測出了金系天靈根,秦家上上下下才對他們這一房重視起來。
“以我的資質,要想進金玄宗不過就是秦家老祖的一句話,可老祖另外還有個直系孫女,大約是不想讓我搶了他孫女的風頭吧,老祖便讓我等幾年門派招新時再去金玄宗,作為補償,還給了我父親一顆筑基丹。”
說起往事,秦紫嫣長嘆一聲:“秦家老祖的決定沒人敢置喙,而那個時候我父親又恰逢到了煉氣大圓滿,更無法拒絕這個補償,他后來順利筑基,實力強大了,便出門找尋機緣,也許是運道來了吧,我父親倒還真得了幾個不錯的機緣。”
平常并不起眼的一個人,忽然之間發達了,難免會遭人嫉恨,讓人心理不平衡,如果是外人,還能夠警惕提防,可有的時候,最難防的恰恰就是身邊的人。
“他們都是群道貌岸然、自私自利的畜生!”
秦紫嫣深吸口氣,恨聲說道:“他們眼紅父親得到的機緣,又算準了父親沒有人撐腰,便找了個由頭將他誆騙出去暗害,搶了他的儲物袋,回頭還要貓哭耗子地賊喊捉賊,要不是我和我娘無意間聽到了他們之間的談話,興許還真就被他們給蒙騙了。”
說到這里,秦紫嫣素來溫和的面上也多了三分狠戾,緊緊攥起的雙手上暴起根根青筋。
駱青離想起曾經在流沙河谷獵妖時,秦紫嫣說過要提防身邊人在自己背后捅一刀的話,大概明白了其中原由。
“后來我們偷聽還是被發現了,這些平日里看著和藹可親的叔伯們,居然就想著殺人滅口……我娘拼死護住我,用了張千里遁地符將我送走,我這才幸免于難。”
回想起當年的事,秦紫嫣的雙眼通紅,眼里也布滿了血絲。
那個時候,她只是個十歲的孩子,剛剛失去雙親,還要躲避秦家的搜捕,只想著自己要跑得越遠越好。
后來她一路跑到了玉蟾宗的地界,又在三羊城生活了幾年,直到門派招新時入了玉蟾宗。
這段經歷,現在說起來,只是一句帶過,可個中辛酸,也只有當事人自己知曉,秦紫嫣看著她苦笑一聲,“怎么,是不是覺得我這過往不可思議?”
“沒什么不可思議的。”
駱青離搖搖頭。
家族內斗是常有的事,秦家的人眼紅秦紫嫣父親的機緣所得,殺人奪寶,秦家的老祖宗也是看中了蘇白羽的入星脈,生剜活剝,駱青離只能說一句家學如此。
而且親人手足,有的時候也不可盡信,在玄天煉心鏡里,蕭翼也是沒有絲毫猶豫地就將蕭慕雪推向了五階蝕骨魚的口中,哪怕蕭翼事后再如何愧疚難當,那一刻他也已經做出了本能的反應。
人心這個東西,向來都最難揣測。
秦紫嫣握緊拳,目光堅定地道:“從我離開秦家的那天起,我就發過誓,終有一日,我一定會讓他們血債血償,讓這個世上再無石英城秦家!”
駱青離垂下眸子。
命運這個東西,有的時候就是這么奇妙,秦紫嫣也算是和她有著共同的仇敵了,不過她要對付的只是秦雙晗和無為真人,而秦紫嫣的目標卻是整個秦家。
“你太心急了。”駱青離輕點著桌案道:“秦家在石英城盤踞多年,府中光是筑基修士就有五個,就算留守在家中的僅有三人,你一個才筑基的,就這么貿貿然地闖進去,不覺得太沖動了嗎?”
秦紫嫣垂著頭,神色也有些懊惱,“是,我確實心急了。”
她比駱青離還要早到幾天,在打聽到了現在的秦家只有三個筑基修士后,就趁著夜色出動了,可最后還是出了岔子,要不是駱青離剛剛好在這附近給她打掩護,她昨天就真的懸了。
雖說事情已經過去了十來年,可若仔細看,仍是能從她的樣貌里看出些許小時候的影子,落到秦家的手中,哪怕她也算是他們的侄女,這些人卻根本不在乎,也不會允許有這么一個會威脅到自己的存在。
駱青離繼續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他們欠下的債,總有一天,是要還的。”
秦紫嫣怔愣抬眸,看著駱青離的眼睛,卻見她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微微笑道:“你二十一歲便筑基,未來會有許多可能,待你修為高了,秦家的人,都將不足為懼,到時你自可以有怨報怨,有仇報仇,也不用急在這一時。”
秦紫嫣沉默了好半晌,握緊駱青離的手,沉重點頭,猶豫了一下又說道:“青離,這件事……”
“你放心,我會為你保守秘密。”這些都是秦紫嫣的私事,即便以后有第三個人知道了,那也應該是秦紫嫣愿意告訴傾吐的,而不是從她這里“道聽途說”。
秦紫嫣心中微動,兩人相視而笑,自有一種默契不必言說。
情緒上的大起大落,秦紫嫣的氣色比原先更差了,駱青離忍不住問道:“你的傷要不要緊?”
“沒什么大問題,我已經吃過了丹藥,再修養一段時間就能恢復了。”說完,她又仔細看了看駱青離,失笑道:“青離,你的修為比之前又有精進了,這一年多在外一定經歷了不少吧?”
“確實不少。”
想到下山后自己遇到的事,駱青離無奈搖頭,見秦紫嫣目露好奇,便挑揀著與她說了個大概,當然,關于在須臾湖下遇到的譚雅柔和有關大荒二公子罹燼的事,她都沒有透露。
秦紫嫣聽過嘖嘖稱奇,“那你接下來有什么打算嗎?”
“去東海之濱逛逛吧,我還沒見過海,打算去開開眼界。”順便去把那只五階妖獸領了。
秦紫嫣微微頷首,輕嘆一聲:“可惜我還現在需要療傷,否則我們倒是可以一起同行。”說到這,她又從儲物袋中取了些東西出來,推到駱青離面前,“我這有的東西,你想必也不缺,這些是我在一個交易會上換來的,算是我的一點心意。”
駱青離掃了眼,有幾只玉盒,里面放的都是千年起的靈植,有的在市面上還未必會買得到,這些東西加起來,可以說是相當貴重了。
“這就不用了吧……”
秦紫嫣卻相當堅持,“你幫了我這么大忙,就別跟我客氣了,收下吧。”
駱青離笑了笑,不再推拒,將這些玉盒收進了儲物袋。
兩人又說了些話,秦紫嫣這傷少說也要養個幾個月,駱青離就在這里與她分別,再次動身去東海之濱。
這回她中途都沒再停留,以正常的速度飛了兩個月,已經能看到茫茫大海。
南詔九宗之中,滄海宗和天陣宗皆有一部分區域靠著海,駱青離停的地方是屬于滄海宗地界的一個沿海城鎮,名為濱海城。
這個城鎮的規模和三羊城差不多,修士數量不在少數,筑基修士也算常見。
因為靠海,所以時常會有修士出海捕捉海獸,坊市中也隨處可見沿海特產,駱青離就在一個地攤上看到了曾經在西部坊市里如何都遍尋不得的鯨香。
她沒有遮掩修為,進了一間書坊,店里的店員見是個筑基期的前輩,畢恭畢敬地將人請進來,“前輩隨便看看,若有看上的,吩咐晚輩一聲即可。”
駱青離頷首。
這個書坊中放著一排排的木架子,架子上的大多數都是玉簡,分門別類地擺好,一目了然。
駱青離挑了一張附近海域的地圖,又選了一本《海獸大全》和一本《海生靈植詳鑒》。
在買下之前,這些玉簡上都下了禁制,只能夠看到一個總綱,銀貨兩訖后,禁制便會解開。
駱青離以前倒是經常聽聞大海的兇險,這到底是頭一回來,對海獸和一些海生的靈植完全是瞎子一摸黑,難免需要了解一下,加之她本人對這些東西也比較感興趣,就多選了兩本。
駱青離拿著挑好的玉簡去結賬,那店員算好價格后道:“前輩,總共是三百零三塊下品靈石,給您抹去零頭,您總共需要支付三百下品靈石。”
駱青離利落地付了賬,那些玉簡上的禁制便隨之解開,可供人翻閱。
她掃了眼那張近海地圖,卻沒找到降珠灘,只看到了降珠島,她只能去咨詢店員,“伙計,這降珠灘和降珠島可是有什么關系?”
“有的。”那店員指向了近海的一個小島,“前輩您看,這個小島叫降珠島,因為小島上有個淡水湖泊,里面生長了一種名叫血巖蚌的妖獸,這種妖獸會產一種血紅色的蚌珠,故得此名,降珠島的西面有一處淺灘,我們都稱它為降珠灘。”
駱青離了然點頭,那店員又道:“這降珠島只是近海海域來往船只的一個中轉地,島上妖獸不多,那血巖蚌也多是一二階的低階妖獸,它們產出的蚌珠磨成的粉末倒是有美容養顏之效,但效果并不是很好,在坊市里也賣不出多少靈石,前輩若是去降珠島獵海獸,還不如去更遠些的龍尾島。”
店員熱心地提出一些建議,看這位前輩買的東西,就知道她對濱海城并不熟悉,想來應該是初來乍到,如果她是去獵海獸賺靈石的話,那降珠島確實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駱青離失笑,“好,多謝了,不然我說不定真要白跑一趟。”
“前輩客氣了。”店員笑意盈盈道:“海上飛行時常會有危險,前輩若要去龍尾島,最好選擇乘船,船身周圍皆有設置陣法,會安全許多,海邊每天都有去附近島嶼的船只。”
駱青離輕輕頷首,店員送了她出門,她就先去找了家客棧落腳,坐下細細翻看這份地圖。
知道了降珠灘的具體位置,剩下的就只要去島上就行了。
降珠灘離海岸并不算太遠,大約就是幾千里的樣子,若是自己飛行,大概需要一天,可海上風浪大,茫茫無際,又容易迷失方向,駱青離覺得還是坐船為好。
休息了幾天,等將狀態恢復到最佳后,駱青離就去了海邊,買了張去降珠島的船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