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禹禎面色訕訕,白眉修士輕叱了聲,“大晚上的整的什么幺蛾子,還把幻形陣都開出來了?”
朱禹禎沉默了一下,將事情的來龍去脈一五一十交代了一遍。
“海市再過不久就要開了,孫兒最近正在物色合適的幫手,雖如今已有了幾個人選,可仍覺得不夠完備,十七說這二人身手不凡,我便有心想試一試……”
白眉修士面無表情,不喜不怒,只是問道:“結果呢?”
結果……朱禹禎想到方才那一通交手,無奈嘆氣,“那二人,的確實力超群,都乃人中龍鳳,但他們在知曉緣由后都很氣惱,還和我打了一架。”
“然后你還輸了。”白眉修士補充一句。
朱禹禎:“……”
白眉修士良久無言,房中靜得出奇,朱禹禎心中陡然升起了一絲忐忑,通常這個情況,就代表祖父生氣了。
“禹禎。”白眉修士喚了句。
朱禹禎正色道:“孫兒在。”
“你是想他們來做你的幫手,還是不想?”
“自然是想的。”朱禹禎垂眸道:“孫兒最初真的只是想試探他們一番,并無惡意,結果反倒弄巧成拙。”
白眉修士淡淡看著他,“設身處地想想,你若在別處遭受如此對待,可能容忍?”
朱禹禎擰眉沉默,白眉修士的聲音多了幾分涼意,“你在朱家這一輩的年輕子弟里一直都是出類拔萃之輩,可這么多年過來,似乎也越來越心高氣傲了。”
朱禹禎張了張嘴,白眉修士擺擺手不欲多談,“那兩個小輩我已經讓人請回去了,明天我要見見他們,你若真想把他們留下,想好該怎么解決吧。”
“祖父,您,您要見他們?”朱禹禎有些驚訝。
這件事是他處理有失妥當,他會盡量想辦法彌補,可也犯不著祖父親自出馬吧?
白眉修士再次瞥他一眼,“你就沒猜想過他們的來歷?”
朱禹禎抿了抿唇,回想一番那兩人的斗法招式,道:“他們都是道修,招式有些陌生,不太像是東海中部三洲的,反倒有些像陸上的修士。”
“還不算太蠢。”白眉修士聲音極淡,“那個小子的招式有點眼熟,又是難得一見雷系異靈根,若我沒看錯,應該是雷神道塔的人。”
“中原雷神道塔!”朱禹禎愣了愣,中原第一大勢力,他不可能沒聽過,只不過先前并不曾將二者聯系起來。
雷神道塔的修士的確有不少都會一兩招雷系法術,但其實只要有金系靈根,便都能夠修練此類術法,只不過效果遠不及雷系異靈根罷了。
而且,那男修很擅長雷系法術,可他師妹,分明學習的是冰系術法……
“有什么話明天再說。”白眉修士沉聲道:“收起你那高高在上的臭脾氣,論出身,他們可都不比你差!”
朱禹禎再次啞然,道了聲“是”便自行退下,剛走到門口,又聽得白眉修士說了一句。
“待這次海市回來,就閉門好好反省,什么時候想明白了,什么時候再出來。”
朱禹禎垂首默認,今日于他而言,注定是個不眠之夜。
駱青離調息了一晚上,狀態已經完全恢復,在午時的時候,客院里便來了位客人,正是昨夜請他們回去的那位金丹女修。
昨夜天色昏暗,又經過一番斗法,未曾細看這位女修,今日一打量,方見這女修面容秀麗,氣質雍容,身著華裳,行走時環佩叮當作響,一派貴婦人打扮。
小五看到女修那一身珠光寶氣就瞪圓了眼睛,“又是漂亮姐姐。”
駱青離眉梢微動。
這個女修的樣貌姣好,體態豐盈,看上去很是年輕,但卻給人一種經過歲月沉甸的感覺。
這女修的真實年紀,至少不會是看起來這般年輕,說不定比小五都大。
小五盯著她腰間的翡翠環佩,高興道:“主人你看,好多亮晶晶!”
“……”駱青離好笑,“回頭我去坊市給你買一些,就挑又大又亮的。”
“好!”
和小五傳音之時,女修已是揚起笑顏盈盈施了一禮,“宋姑娘,我家家主有請客堂一聚。”
駱青離微微點頭,跟了上去,女修又去了趟隔壁陸珩的院落,將人請了出來,領著二人前往朱府專門會客的客堂。
駱青離隨口問道:“不知道友該如何稱呼?”
“朱玉。”女修微微一笑,“在輩份上,我應當算是禹禎的姑母。”
駱青離和陸珩互看一眼,朱玉不急不徐笑道:“二位不必多思,朱家很大,嫡系旁支關系錯綜復雜,我和禹禎的親緣聯系并不深厚。如果不出意外,禹禎若是結嬰,就會成為下一任朱家家主,只是他的脾氣向來不大好,也就家主的話會聽一聽……昨夜二位之舉,我只想說一句,干得漂亮!”
駱青離和陸珩微怔,繼而又不由失笑。
看來也不止是他們倆覺得朱禹禎那家伙很欠揍啊。
朱玉將兩人領去了客堂,進門就見一位元嬰中期修士靜坐上首,身側立著朱禹禎。
駱青離不動聲色地看了眼這位元嬰前輩,此人面若少年,但眉毛已經全白,若是忽略這一點,將他和朱禹禎放在一起,只怕還會被誤認為二者是兄弟。
朱玉俯身一拜,“家主,人帶來了。”
“你先退下吧。”白眉修士輕輕擺手,與他的外貌不同,這位前輩的聲音是一種歷經滄桑的老邁。
待到朱玉離開后,白眉修士的目光落在了二人身上。
駱青離和陸珩相繼見禮,“晚輩駱歸瀾(陸乘風)見過朱前輩。”
朱禹禎目露疑惑,看了看駱青離,這女修不是姓宋嗎?
駱青離面不改色,原先那名字也就是隨意起的一個代號,主要是在坤都城的時候用來糊弄糊弄萬俟商會的人,到了這里,已經沒多大必要。
白眉修士笑了笑,沒多在意這點,望向了陸珩,“尊師可是未央真君?”
朱禹禎再次震驚。
昨晚知道陸珩是雷神道塔的人就已經讓人驚訝了,未央真君四個字更像是一顆重磅炸彈,險些把人給砸暈。
陸珩不慌不忙,笑吟吟地抬手,“正是家師,朱前輩可是家師舊友?”
白眉修士含笑搖了搖頭,“舊友談不上,曾有幸一睹真君風采,至今難忘,昨夜見陸小友的招式,隱約看出幾分未央真君的影子,這才有此猜測。”
“不過依葫蘆畫瓢,只學家師之形,未得其神,乘風著實慚愧。”
白眉修士哈哈一笑,“陸小友不必謙虛,小友年紀輕輕有此境界,已是不凡,不像我這不爭氣的孫兒……”
被損了一通的朱禹禎無可反駁,昨晚他就是被這兩人聯了一頓。
白眉修士問了幾句話,又轉向了駱青離,“這位駱小友是……”
“歸瀾是師叔的弟子,是我同門師妹。”陸珩簡單解釋道。
“原來如此。”白眉修士的視線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
這個小丫頭只是最普通的五靈根,但年紀似乎比陸乘風還要小一些。能在這個歲數就修練至金丹,當然不會真的只是什么普通人。
白眉修士讓兩人坐下來,給朱禹禎使了個眼色,后者當即會意,沏了兩杯靈茶上前親手奉上,“昨夜皆是朱某之過,還請二位道友莫要與我計較。”
駱青離和陸珩都沒有動彈,朱禹禎尷尬地手都快端不住了,白眉修士適時出聲:“老夫這孫兒缺乏管教,冒犯了兩位小友,二位別與他一般見識。”
這話聽著是在責備朱禹禎,實際何嘗不是在替他說好話。
昨天他們兩個該打打了,該揍也揍了,元嬰修士都開了口,這個面子不能不給。
兩人相繼接過靈茶,算是暫且將這一篇揭過。
白眉修士又詢問了他們一些問題。
“兩位小友到東海是來歷練的?”
陸珩頷首道:“東海之上修仙風格迥異,我和師妹便過來見識見識。”
白眉修士了然,“中原武修不多,白桐仙島卻是尚武,兩位小友可以多逛逛,在島上期間,便暫且在朱府安心住下,有什么要做的盡管吩咐禹禎,千萬別客氣,就讓他好好給你們賠不是。”
雖是出面替朱禹禎平息這兩人的火氣,但白眉修士卻沒有開口幫孫兒邀請他們進入海市。
能不能請到這兩人只能看朱禹禎的能耐,這點小事如果都做不好,那也沒什么可再說的了。
白眉修士只在客堂留了一會兒便離開,留下朱禹禎和駱青離陸珩三人。
沒了元嬰修士在場,原本還算和睦的氣氛又變得詭異起來,朱禹禎此刻的心情再如何復雜,這時候也只能對他們笑面相迎。
“陸公子駱姑娘,二位初來白桐仙島,還未好好逛逛,不如便由在下帶二位去坊市走一走?若是兩位對地下武場感興趣,在下也可以領路。”
“不用了,坊市我們可以自己去。”
朱禹禎笑容微僵,又揚起笑臉說:“坊市中有大半都是朱家的產業,我會和各家掌柜打過招呼,兩位若是看上什么,盡管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