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若初離開后,駱青離徑自走向了山門,取出身份玉牌,隨后一道指訣打在一塊巨石上,山門前籠罩的無形屏障隨之打開。
十多年過去,玉蟾宗守門的弟子又換了一撥,全是她不認識的生面孔,但一個個皆都精神飽滿,氣宇軒昂。
見來人是位金丹長老,守門弟子連忙站直了身子,斂衽施禮,“見過師叔。”
駱青離微微一笑,朝幾人點點頭,大步向掌事堂走去。
直到人走遠了,幾個守門弟子才回過神來,面面相覷,疑惑道:“這位師叔是哪座峰的,怎么以前好像沒見過?而且看著好年輕的樣子……”
“女修大多都會服用定顏丹,外表哪能看得出來?不過總覺得在哪見過?”
一眾人仔細想了想,另一位守門弟子恍然大悟般拍了拍大腿,“是飄渺峰的歸瀾師叔啊!她的結丹典禮我曾遠遠看過的,肯定是她沒錯的!”
其余眾人微微一怔,經他這么一說,倒是都反映了過來。
駱歸瀾的名字,說是響徹整個玉蟾宗也不為過,別的暫且不提,光是那五十一歲就結成金丹的成就,簡直令當世所有人望塵莫及。
什么叫看著年輕,人家那是真的年輕!歸瀾師叔滿打滿算也都只有七十歲,甚至比他們筑基修士中的許多人年紀都要小呢!
只是師叔結丹之后沒過幾年就下山了,此后一連十多年都不曾回過玉蟾宗,門內多數低階修士也只知道飄渺峰上有這樣一號人物,沒法對號入座,他們一開始也沒能把她認出來。
守門弟子突然后悔剛才沒能多看幾眼了。
駱青離照例去了掌事堂做交接,十多年的時間,對高階修士來說算不了什么,掌事堂看上去和十多年前沒多大變化,唐老三也依舊堅守在原先的崗位。
登記過后,唐老三取了許多只儲物袋和一匣子信件出來,笑著打趣道:“歸瀾師叔這些年都去哪兒了,您要是再不回來,這些東西掌事堂都快放不下了。”
駱青離和唐老三也算是老熟人了,含笑回道:“走了趟東海,路途遙遠,機會難得,干脆多留了幾年。”
唐老三聞言怔怔出神,心中不由生出幾分歆羨。
東海離南詔太遠,海上變故又太多,也就只有金丹期以上的高階修士才能說走就走了,而像他們這種筑基修士,顧慮就難免多一些。
駱青離將寄存在掌事堂的東西通通收下,正打算直接去飄渺峰見宋驚鴻,迎面就遇上一個頭束紫陽冠的男修,同樣是金丹初期的修為,一身墨袍上用金絲繡著精致的花紋,看起來相當華麗,那張臉更是毫不遜色的妖冶明艷,傾倒眾生。
玉蟾宗的金丹長老,她不說每個都認識,但也認識個大半,如果真有誰長這個模樣,沒道理沒有一點印象。
也許是門內某位金丹長老的好友,前來玉蟾宗做客?
駱青離不失禮貌地朝他點點頭,那人見著她后,卻是顯而易見地愣了一愣,張口便道:“駱歸瀾?你終于舍得回來了?”
唐老三看到來人,已經遠遠道了聲禮:“通衢師叔。”
駱青離微頓,這個聲音她其實很熟悉。
“你是……薛策?”
駱青離是驚訝的,她印象里的薛策,一張面孔平淡無奇,根本就不長這樣。
她又仔仔細細盯著他看了片刻,總算從那雙桃花眼上看到了幾分熟悉感,“你,你怎么長成這樣了?”
薛策原本還算燦爛的臉色陡然一黑,“什么叫我怎么長成這樣了,老子本來就長這個樣!”他抱起胳膊哼哼:“只不過這副樣貌太招搖,幼時師父帶我上玉蟾宗之前,我就請他暫且幫我封印了。”
駱青離頓時啞然,老實說,她現在乍一看還真沒適應薛策這個樣子。
修真界的俊男美女從來不少,薛策這張臉,比她見過的妖精還像妖精,就像他說的那樣,非常招搖,走到哪兒都能成為焦點,不過好歹不顯得女氣,至多就是……嗯,陰柔了些。
以前還覺得薛策那雙桃花眼是他整張臉唯一的亮點,現在看來,卻是相輔相成的。
當然,她不知道的是,自從薛策恢復本來面貌之后,門內最受歡迎的男修,就徹底從肖徹之變成薛策了。
薛策現在已經完全能夠坦然應對,瞥她一眼,道:“你這一走就是十多年,很逍遙吧?”
“還算可以。”駱青離微微一笑,“還沒恭喜你,成功結丹了。”
薛策輕咳道:“我是差不多十三年前結丹成功的,師父取的道號是通衢。”
駱青離算了算,十三年前,薛策大概是六十二歲,在這個年紀結丹,也絕對是千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了。
只是有了駱青離那驚人的五十一歲結丹記錄在前,他的成就看上去也就沒那么顯眼了。
薛策心想,幸好他早就想開了,要是真的和她較真,那早晚得把自己氣死。
就和現在一樣,金丹期的修練明明緩慢了許多,過了十幾年,他幾乎還在原地踏步,而某些人都快要金丹初期大圓滿了,等再過個幾年,人家都說不定要金丹中期了。
薛策無所謂地扯扯嘴角,就聽到駱青離叫他“通衢師弟”,他翻個白眼,卻像模像樣地道了聲“歸瀾師姐”。
換了二十年前,這聲師姐他多半叫不出來,現在丟掉年少時的包袱,還有那點幼稚的自以為是,就會發現,很多事原來也不過如此,而所謂的師姐,也僅僅只是一個稱謂罷了。
駱青離不由感慨一聲時光的魅力,好像那個板著臉嘴硬地說別指望他叫她師姐的薛策還在昨日,但眨眼的功夫,他就和眼前的薛通衢重疊了。
“看來我不在這十多年,門內許多都變了。”
“那是當然了,總不能一直站在原地不動吧?”薛策揚起眼尾看她,“時光流逝,歲月無痕,我們所有人都在被推著往前呢。”
他其實挺想跟駱青離聊聊這些年里的事,不過眼下場合并不方便,想了想道:“你這才回來,先去見驚鴻師伯吧,她老和師父說養這個徒弟跟沒養一樣,幾年都看不見個人影,還不如養只兔子玩玩。”
駱青離嘴角一抽,無奈搖了搖頭,“回頭等我得空了再找你吧。”
薛策點頭答應下來,“行啊,隨時奉陪。”
駱青離又看了他幾眼,心中再次感嘆幾句。
不單單是那張臉,現在的薛策和以前相比簡直像是換了一個人。
不再多管這些,駱青離直奔飄渺峰去。
主峰的一切都沒怎么變,飛過吹雪谷上空時,還能看到外谷藥田里幾個弟子正在侍弄花草,內谷寒潭上飄零的細碎浮冰。
她的洞府早就遷到了靈霧峰,但比起來,在吹雪谷待的時日卻要更長些。
小五也是頗為懷念,“一點都沒變呢!”
飛快地掃了一眼,駱青離就到了沁雪宮門前。
沁雪宮的大門從來都是為她敞開,駱青離腳步輕快地走進去,宋驚鴻像是早知道她回來了一樣,已經等在了大堂內,氣定神閑地喝著茶。
駱青離嚴陣以待,準備好了要接她扔過來的茶杯,誰知道這次師父根本沒按常理出牌。
宋驚鴻一看她那架勢就笑了,“怎么,還想欺師滅祖啊?”
駱青離愣了愣,“哪能啊?”她笑著走上前,規規矩矩跪下請安,“師父,弟子十數年未歸,讓師父擔心了。”
“跟你計較,為師還想要多活幾年呢!”宋驚鴻輕哼道:“行了,這些虛的就別整了。”
她揮揮衣袖,一股力道把駱青離托了起來。
宋驚鴻仔仔細細打量了一番小徒弟。
掌事堂受過她的吩咐,如果歸瀾真人回來,會在第一時間傳訊通報。
駱青離出門游歷這么多年,宋驚鴻是真沒覺得算什么。
小徒弟都已經結丹了,不再是以前那樣低階修士,早就有了自己的主意,行為處事方面都有自己的分寸,她實在沒必要事事都管,最好的辦法,就是放任她去成長。
唯一遺憾的,是她這徒弟的成長過程好像太短了……
這十多年,也就只有當自己施加在駱青離儲物手鐲上那道印記消退時,她真正擔心了一下,但她看過駱青離的魂燈,在一小段的閃爍之后就恢復正常,宋驚鴻也就沒在意了,偶爾跟伏冀師弟說起自家徒弟看不見人,那純粹就是閑的。
現在小徒弟就站在眼前,完完整整,一根毫毛都沒少,修為還增進了不少的樣子,心中暗暗點頭,更加滿意了。
宋驚鴻讓她講講這么多年的經歷,駱青離直接坐到了她對面,打算從自己下山前往極北冰川尋找藥王遺府開始說起。
在迷瘴林秘地見到藥王神識這件事,駱青離早就和宋驚鴻坦白過,如今道來,她也沒多少顧忌,順便還將自己回南詔路過藥王城時的所見所聞提了提,包括長老會和修復試練塔的事。
宋驚鴻頷首道:“藥王城的情況,我多少有過一些耳聞,平陽這個人為師雖沒怎么接觸,但風評聽說還不錯,你好歹也算藥王的傳承人,能幫則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