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入夏,季妧在腌醬菜之外,又添了泡菜,說著這個更適合夏日吃。
泡酸辣白菜、泡三味黃瓜、泡甜辣蘑菇、泡蒜汁蘿卜、冰糖泡蓮藕、紅椒泡子姜、醬油泡茄子、辣泡豇豆角——這些是素的。
還有葷的如酸椒泡雞胗、剁椒泡鴨掌、小米泡鴨腸、三椒雞脆骨,以及雜蔬泡豬耳、米椒泡豬肚、嫩姜泡腰片。
不僅品種上比醬菜多,處理起來也要簡單的多。
關鍵按季妧給的法子,出貨十分的快,短些的泡個一兩天就能成。
季妧走到幾個正在泡紅尖椒的女工面前。
按照季妧要求,她們發上都包著清一色的頭巾,臉上也帶著相同的口罩,再加上圍裙和護袖,總之看上去極為干凈利落。
每個人都低頭忙著自己的,見季妧來也沒有停下,除了怕誤了手里的活,還因為季妧之前強調過,工作時間無視她就好。
泡尖紅椒工序攏共也就幾步。
就是將鮮小的紅尖椒剪去蒂,洗凈后晾去表面水分,同時用小火將適量花椒炒成深褐色,盛出放涼,而后坐鍋點火,倒水燒開,放鹽煮化,熄滅晾涼。
這時候取出洗凈晾干的泡菜壇子,先裝入小紅尖椒,再倒入晾涼的鹽水,最后加入炒制的花椒、八角和白酒,蓋好壇口,發酵個七八天即成。
“辣椒蒂千萬不能完減去,不然會進水……鹽一定要放夠,鹽水務必要涼透才能裝壇……”
季妧叮囑完,便去了另一邊,這邊正在做的是米椒泡豬肚。
凈豬肚入水鍋,加入蔥姜蒜和些許料酒,大火燒沸后撇去浮沫,改小火煮至熟透。撤火,原湯泡涼,撈出用溫水洗一遍,控干水分后切成細長條狀。
新鮮小米椒去蒂洗凈,一半剁成蓉狀,另一半切成圈形,備用。蒜泥放入小盆,加水攪澥,再依次加入切好的小米椒、陳醋、醬油、鹽巴等,調勻成小米椒味汁。
最后把切好的豬肚條放在小米椒味汁中浸泡上一個時辰,即可撈出。
這道算是速食,工序比泡尖紅椒復雜,但用時也要短上不少。
“豬肚必須用小火煮,煮的時候千萬記住不能加鹽,不然就老了……”
其實女工們手頭都很麻利,步驟也都十分嫻熟,季妧之所以叮囑了又叮囑,只是因為這批貨很重要。
繼和季氏味業旗下的百味坊與醬醋坊達成面合作后,留仙樓總店有意向在新的領域,即季氏味業的醬泡菜系列,繼續展開合作。
只不過賢二爺自年后離開就再未回來過,沒法親嘗,是以即便信任劉掌柜的舉薦,也還是本著小心為上的原則,決定先購一批進京,若是效果達到預期,再簽署長期訂購的契書。
“你只管放一百二十個心,這批即便不送到京城,咱們也沒一個敢松懈的……”
謝寡婦這倒是實話,不管合作對象是誰,她們都是如此對待的。
“不過……”謝寡婦有些發愁,“咱們方圓的菜都收的差不多了,現在采買這塊是越來越難了……”
莊戶人家有菜地的少,尤其是地少的人家,田地部要用來種莊稼,誰舍得種上菜?大部分都是在屋子附近隨便開處菜園,了不起占一塊地頭,供家里人吃足夠了,有多余的才會擔到鎮上去賣。
若還像前兩年做脫水蔬菜那樣,集中收購一個月,倒也勉強,可惜醬菜園是長線生意,對蔬菜的需求量只有增沒有減,所以最好是有源源不斷的供應。
“史勇叔和高大叔前兩日去了臨府的壽康縣,等他們消息吧。”
壽康縣素有蔬菜大省之稱,季妧讓史勇和高廣直接去找各個村子的里正,以集中采購的方式收購他們的蔬菜,想來應該不難。
“那就好,那就好……”
謝寡婦最近為這事急得嘴上都燎了好幾個泡,夜里躺在炕上一遍遍怨怪自己,為啥春耕那會兒不把自家幾畝地都種上蔬菜。
后來又一想,也不行,種了蔬菜就不能種香料,種了香料哪還能種蔬菜?
再說她家那幾畝地也不夠看的……
謝寡婦看了眼季妧,季妧正在看人給橘子去皮、分瓣。
看著看著,自己凈了手,找個長條凳坐下,幫忙撕去橘肉表層的白色筋絡。
另一邊已經有人坐鍋點火。
水燒開后,加冰糖至溶解,倒入陶罐內晾冷,再加入蜂蜜攪勻。最后放入橘子,加蓋密封即可。
這道蜜汁泡橘子是劉掌柜點名要送進京的其中之一。
以他老道的眼光,必是料到了這類甜品會受到那些貴胄之家的夫人小姐、老人小孩的喜歡,是以橘子價貴如斯,季妧照樣購來了幾車。
同類型的還有果酒泡香梨、桂花泡山楂,以及冰糖泡酥瓜。
只不過京城路遠,便是水路也得二十來天,這么熱的天氣,想完好送進京而不變質,除非程靠冰保鮮。
季妧起初很是猶豫了一陣,畢竟她還沒財大氣粗到那份上。最終還是劉掌柜出面,承諾冰費由留仙樓承擔,這事才算定下。
留仙樓固然不在乎這點小錢,但也不是冤大頭,之所以愿意退這一步,季妧猜來猜去,只能猜到他們是想要制冰的法子。
不然實在解釋不通。生意人,便是再好的交情也是利字當先,那賢二爺雖然一張笑臉,精明卻是刻在骨子里的,沒道理白白讓人占便宜。
若是想要制冰的法子倒也好辦,季妧并不覺得有什么私藏的必要。與留仙樓共享的話,今后運貨冰費歸他們,同時也能讓雙方合作關系更牢靠些。
“謝姨,這幾樣你盯緊點,后天所有這些都要送到碼頭,等會兒你去趟百味坊,讓堂姐給你抽調好送貨師傅以及制冰師傅,他們要跟貨進京,每人都給些補貼。”
鹵香坊這邊自從加了醬菜園,空間便有限了,是以由村里爺們組成的送貨隊以及制冰隊,暫時都歸在了西河溝那邊,由季雪蘭統一管理。
季雪蘭確實沒有人事任免權,但她享有大部分人事調動權,這不僅是季妧對她的信任,也是對她個人能力的認可。
“誒,我記下了。”
謝寡婦應完聲,又看了她一眼。
季妧這才意識到她有話不方便當眾說,便解開圍裙和她走到了僻靜處。
謝寡婦終于得以開口“買地的事兒,讓人給你打聽的咋樣了?”
買地一事季妧早就在打算了,但謝寡婦一直沒聽到后續,所以才有此一問。
季妧拍了拍額頭,最近忙的,確實忘了把這事跟謝寡婦她們通氣了。
“孟里正從鎮上找的中人,目前買了四十多畝。”
“都在咱們這一片?”
“有二十多畝在鄰村,剩下就比較分散了……”
這也是沒奈何的事。
地是莊稼人的命根子,不到走投無路,沒人愿意售賣。如今兵荒馬亂已過,又不是災害之年,賣的就更少了。
季妧買的這些,一多半是那些地主家轉出來的。
這其中,有些是因為地貧不出莊稼但適宜種香料;有些則是因為家境沒落,比如杜彩珠的娘家。
也不知是被磋磨的,還是真的生無可戀,杜彩珠的娘沒熬過正月就閉了眼。
翠枝真正掌了家,愈發不背人,什么都扒給那個賭鬼弟弟,等杜老財意識到家底快被搬空之時,已經晚了。
杜老財被生生氣的癱瘓在床,杜家徹底敗落,為數不多的田產也被翠枝賣了個干凈,其中一半的地契就到了季妧的手上。
最近聽說那翠枝抱著小兒子跟人跑了,也不知是真是假,不過季妧只買地,對不相干的事并不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