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暈這東西,她確實習慣不了。
接下來兩天,那個大夫把能換的藥方換了個遍,然而正如預想,收效甚微。
季妧自己也做了一些努力。
譬如,保持通風、調整身心狀態、調整飲食結構,在此基礎上減少在船上活動時間,并且盡量避免觀看窗外活動物體。
能做的都做了,癥狀非但沒有減輕,反而加劇了。
除了惡心嘔吐和眩暈,還伴有疲乏、嗜睡、視物模糊、前額劇痛等癥狀,到了后面下床都費勁。
小舟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卻不知該做些什么,小丁也跟著變得蔫頭蔫腦,老道士更是念叨個沒完,就小曲還算鎮定。
第二日的傍晚,尉大管家沒有征詢季妧的意見,直接讓船停在了通州碼頭,并著人訂了通州最好的客棧,把季妧先行送去休息,他則留下善后安排。
季妧躺在客棧的床榻上都感覺床在顛簸搖晃,整個人難受的不行。
尉大管家將城中比較有名望的大夫都請了來,得到的答復無外乎就是讓病人好生休息的話。
“依老奴看,這也是天意安排,侯爺在來接小姐的路上病倒在隨州,這才讓我們先行,原是希望小姐能與他在隨州匯合的,誰知小姐你堅持走水路……從鄴陽出發前老奴派人去送信,當時還怕侯爺失望,這下可好,改走陸路,正好兩全。老奴剛才已經吩咐人快馬加鞭遞送消息去了,小姐安心養著便是,不必著急。”
尉大管家話里話外都是寬慰的意思,顯然是怕季妧自責。
季妧心里確實有些懊喪,但也沒奈何。
暈船是個體力活,只要休息好了,保持旺盛的體力和充沛的精力,人就能不藥而愈。
季妧知道這個道理,更知道自己消耗比較大,需經幾天才能完全康復。
好在這兩年堅持鍛煉,身體素質還算不錯,到了隔天下午,自我感覺好多了,就吩咐趕路。
經大夫復診過后,尉大管家才勉強同意。
季妧乘坐的馬車不僅具備防震功能,里面的陳設也相當舒適,雖然行路時免不了有些小顛簸,但跟船上的糟心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三天不到,眾人的臉上隱約現出疲色之時,季妧的精神頭反倒越來越好。
這下可把小丁高興壞了!
之前在船上,季妧情況不好,小丁想不起撒歡,也沒地方撒歡。
如今回到地面,季妧身體好了,它就不肯安分的在馬車上呆著了,瞅準機會總要下車瀟灑走一回。
季妧也不可能一直拘著它,總要給它些放風的時間,不然旺盛的精力得不到宣泄,憋也要憋出病來。
奉旨放風的小丁是開心了,整個車隊卻是一片怨聲載道。
小丁已經被季妧囑咐過了,并不會去攻擊和她一起趕路的這些人,只不知是惡趣味還是怎地,每次出行總要從人群中亂竄一陣。
坐在馬車里的還好,那些騎馬的,連人帶馬都要受驚。
即便大家都知道了小丁是狗的事實,但耐不住它看著太像狼了,只要看見它,行動先于理智,第一反應就是嚎和跑,又或者邊嚎邊跑。
季妧沒轍,就用臨行前托小舟尋來的篾片編了個簡易的狗嘴套,喚來小丁給它套上。
小丁肯定是不肯的,但等他明白只有帶著這個才能出馬車時,也就只能屈服于淫威之下。
小曲好奇的問“這個真能防止它咬人?”
季妧不假思索道“自然不能。”
想要能真正防止小丁咬人的嘴套,篾片哪能頂用,除非精鐵制成。先不說一時半會兒找不到材料和匠人,便是能找到她也不愿小丁受這茬罪。
“那你是……”
“給大家一個心理安慰罷了。”
這心理安慰還是有些作用的。
另外,季妧又在它頭頂扎了個揪揪,還制了個圍兜系在它脖子里,上面用黑色的線大大的繡了個“犬”字上去。
以前出場就嚇得人腿軟的威武小丁,瞬間換了個畫風,乍一看怪的很,仔細看又覺得十分有趣。
最直觀的表現就是,凡小丁經過的地方,再不是人仰馬嘶,而是嘰嘰咕咕的竊笑聲。
別人礙于季妧的身份還會收斂些,老道士和小曲就沒這種顧慮了,一個老不修,一個沒心肺,每次見到小丁都笑的前仰后合。
只有小舟最是仗義,雖然能看出來忍的也很辛苦,但好歹沒當著小丁的面,讓小丁勉強得以保全些面子。
小丁雖然對大家的反應有些疑惑,但疑惑過后也就拋一邊去了,絲毫不影響它做個風中狂奔的狗子。
他們這邊天天歡快的不得了,蕓香卻不痛快了。
這日中途休息,她借著給姚嬤嬤捏肩的機會,少不得又上了番眼藥。
“嬤嬤你看,那老道士又四處給人算命了……”
姚嬤嬤反問“你昨日不也找他算了?”
蕓香臉一紅。
“奴婢是看他叫花子似的,可憐他才賞了他點錢,誰知他死活拽著奴婢不讓走,非要給奴婢算上一卦……算的還不準!”
提起這個蕓香就一肚子氣。
明明給別人算的都挺好的,怎么輪到她就是“眼睛長在屁股上,棄本逐末把命隕”了?
她眼睛雪亮著呢,她的命也好得很,老道士分明是在胡謅!
“竟然把這樣的江湖騙子引以為朋友,成什么體統。”
這話針對的是誰,姚嬤嬤又怎會聽不出。
“你這樣看不上咱們這位小姐,跟我這個老婆子說又有什么用?自己想招去。”
蕓香手上動作一頓,悄悄看了一下,發現姚嬤嬤閉著眼,似乎是隨意而說。
“嬤、嬤嬤這是說的什么話?奴婢能有什么……不、奴婢可不敢看不上小姐。”
姚嬤嬤答非所問“小姐在船上病倒時,我原以為是你動的手腳。”
蕓香嚇了一跳,趕忙繞到前面蹲下身子。
“嬤嬤這是聽誰說的?奴婢哪里有這樣的膽子?再說尉大管家都找大夫看過了,小姐是暈船,并非中毒。”
姚嬤嬤不輕不重的哼了一聲。
“算你還不算太蠢,沒有一上船就動手。”
“不、不是的,奴婢絕沒有那個心……”
“好了!”
蕓香還在試圖辯解,姚嬤嬤睜開了眼。
“我也算看著你長大,別怪我沒提醒你,私心可以有,若是起了殺心……無論如何,她也是侯爺的骨血,千萬別走錯了路。”
蕓香俯下身去,已然汗濕脊背。
“奴、奴婢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