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對長輩要行萬福禮,老奴示范一遍給小姐看——右手平伸,左手虛攏,右手壓左手,搭在左腰邊,左腿前置、右腳后支,屈膝低頭,同時口說請安的話。若是正式的場合,萬福禮便不適用了,要行拜禮和叩首禮才……”
姚嬤嬤瞥了眼打呵欠的季妧,頓下。
“老奴剛說過,于人前不可打呵欠,此舉十分不雅,小姐又忘了。”
季妧手撐著額頭,有氣無力道:“我有以手掩唇。”
“以手掩唇也不行。”
“這是生理反應,我可控制不住,就跟人有三急一樣,那……”
姚嬤嬤重重咳了一聲:“人有三急這樣的話也不可說。”
季妧差點翻白眼了,這哪里是調.教貴女?分明是調.教仙女。
仙女才不用吃喝拉撒,她不行。
“姚嬤嬤,你看看我的眼淚。”
季妧用指腹抹了抹眼角,一片水漬。
“看到了吧?我很困,真的非常困。從用過午飯你就一刻不停講到現在,午覺時間都被你給占了,我看你這么大年紀,實在不想趕你出門,你差不多也就得了。”
若擱在之前,姚嬤嬤早就被氣走了,今天也不知為何,竟十分穩得住,任季妧如何拿話相激,都紋絲不動。
“請小姐起身,照老奴剛才說的做一遍。”
季妧重重吐出一口濁氣。
“姚嬤嬤,我的意思早已經說的很清楚,你真的不必再費這個心。折騰我,你自己也受累,何必給彼此找麻煩?難不成你還真想我留在漢昌侯府啊。”
姚嬤嬤板著臉道:“小姐留不留,不由老奴說了算,但是小姐既然進京,該學的禮節就要學好,萬不能在外人面前丟了侯府的顏面,這也是老夫人之前交代過的。”
只不過她成日里被氣的實在不想見季妧,這次若非遇見景國公府的人,差點把這茬給忘記了。
季妧總算明白了,原來是被景國公府的人給刺激的。
“你放心,我是我,你們是你們,我就算丟臉,也牽連不到你們侯府。”
姚嬤嬤看著她:“小姐既讀過書,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應該不用老奴多說。”
言下之意,外人既知道了她是漢昌侯府的小姐,那么她丟臉,就等于是漢昌侯府丟臉。
季妧唔了一聲:“說的有道理,可是,你們侯府丟不丟臉關我什么事?我為何要為了你們的顏面委屈自己。”
姚嬤嬤語氣沉了沉:“小姐既然肯來京城,說明心中是有打算的,那又何必在這些小節上使性子?學了這些東西,于你有益無害,但你不學的話……老奴今天就不走了。”
季妧笑了,這還耍上賴了。
“小丁!”
聽季妧喊小丁,姚嬤嬤的眼皮子顫了顫。
老道士的慘狀她是親眼見到的,但她愣是繃緊了面皮站著沒動,任由聞訊奔來的小丁圍著她嗅個不停。
季妧見她臉色有隱隱發白的趨勢,想起她前不久才發了急癥,搖了搖頭,手往旁邊一指,小丁便過去趴下了。
“至于嗎?弄得英勇就義似的……行行行,你趕緊講,講完就走,別打擾我休息。”
姚嬤嬤心底悄悄松了口氣,清了清嗓子,把之前的話又重復了一遍。
“還請小姐照老奴剛才說的做……”
“打住。你要講就趕緊講,講完我一氣兒做給你看。”
姚嬤嬤覺得她這態度實在不像端正學習的樣兒,但怕再耗下去她聽都不愿意聽,只好先行往下講。
“同輩之間,日常見面之時行常禮即可,小姐請看——雙手握拳豎立,右手壓在左手上,置于正胸腹前,兩膝稍曲,頷首低眉,便算是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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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作揖禮和拱手禮……”
洋洋灑灑,差不多過了半柱香時間,姚嬤嬤才停。
“老奴說完了,請小姐先把幾個主要的禮節做一遍,不會的暫且不做,老奴明天再過來給小姐講。”
聽了這話,季妧驚坐而起。
“明天不用來了,我現在就做給你看——”
季妧把萬福禮、常禮、作揖禮、拱手禮等等,原樣做了一遍。
出乎意料的是,幾乎沒出什么差錯,甚至算得上標準。
姚嬤嬤臉色稍霽。
侯爺的血脈,除了模樣出挑,也是有幾分聰明的,若肯用在正道上……
完成任務的季妧大大伸了個懶腰。
“現在我要去睡了,誰都別攔我,你自己出門別讓人請了。還有,接下來兩天別再來我跟前念叨,我學的也差不多夠用了。”
姚嬤嬤的臉子啪嗒一聲又掉到了地上。
季妧剛要跟床榻來個親密接觸,就聽到門口有腳步聲,還以為是姚嬤嬤去而復返。
“我說你有完沒……你?”
門口站著的不是姚嬤嬤,而是景明珠。
景明珠奇怪道:“這是怎么了?我瞧著姚嬤嬤臉色不好。”
“老.毛病了,甭管她。”
季妧說的再自然不過,景明珠聽得卻直忍笑。
“姚嬤嬤剛才都跟我說了,她是不是逼你學禮儀呢?”
季妧絲毫不見窘迫。
“她那般重視侯府臉面,肯把這事跟你說,可見你是個靠得住的。”
景明珠坐下后,沖她眨了眨眼。
“你這稱贊我就暫且收下了,若有不懂的,盡管來問我,像是大禮小禮……”
“大禮小禮就不用了。”季妧斟了杯茶遞給她,“不過倒還真有事要請教你……”
接下來兩日,季妧與景明珠常在一處,幾乎形影不離。
同一棟樓同一道走廊,連房間也正好南北相對,可不便捷的很?
有這個榜樣在,姚嬤嬤也算徹底放了心,當真不再來嘮叨季妧了。
她又哪里知道,季妧私下跟景明珠請教的與禮節毫不相關,全是京中的風土人情和小道八卦。
最初她還是有些顧慮的,畢竟對景明珠這樣的名門閨秀而言,她問的那些應該歸為“非禮勿言”一類。
不過相處兩天后她就發現了,這姑娘乖乖的外表下,分明也藏著一顆八卦之心,一說起來就兩眼放光的。
這天下午,兩人脫了鞋坐在矮榻之上,臨窗觀雨。
閑話過后,季妧似不經意拐了個彎。
“昨日說到寇將軍即將大婚……他也二十七八了吧?按說孩子都該有了,怎么這會兒才娶妻,是有什么難言之隱不成?”
景明珠先是看了眼靜悄悄的門口,見無人,這才小聲道:“還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