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蘇俊寶是記憶中,父親永遠都是那么的高大英武,如同一座巍峨的大山一樣。
而記憶中的母親卻總是一身汗臭,一進入家門便是夾雜著汗臭的大聲嚷嚷,還有對他和父親的斥責。
高大的父親在母親面前抬不起頭,看到父親的隱忍,他總覺得好難過,他不喜歡母親強勢的掌控也把他們壓制著的樣子。
那個時候的他并不理解母親的辛苦,只覺得母親沒有時間陪伴他們父子,只覺得母親是兇狠和不近人情的。
那一年,他剛好上初中,突然間得知父親腿摔斷了的消息。
那個在他心目中儒雅高尚的男人成了殘廢,給他心靈帶來巨大的震撼。
看著父親每天自怨自艾甚至做出自殘的行為,他感覺非常心疼,而母親每天仍舊風風火火的樣子。
雖然對他們說話聲音沒有那么大了,甚至有時候他覺得她是在刻意討好他和父親一樣,可是他心中卻更加反感。
他一直記得那天,他的作業忘帶,回家拿。
剛一打開家門,就聽到父親房間里傳來一些聲響,當他正要打開門關心父親的時候,門先打開了。
一個年輕的女人站在門口,看見他,臉上掠過一絲窘迫,以及父親的剎那慌亂……但是,那時他并沒有注意到這些。
他的第一個印象是那一陣撲面而來的香風,還有溫柔如天籟一般的聲音。
穿著淡綠色的修身長裙,感覺燥熱的夏天一下子變得涼爽了。
那個女人解釋是父親公司里的同事,聽說他父親出事就特意來看看,欲言又止含混地說父親出事的那天,那個秘密報警的可能就是他母親。
登時,他胸中涌起無邊的怒火和恨意。
原來父親變成這樣都是她干的。
那時,他胸中涌起一股非常奇怪的念頭,他好想有一個像鄒姨這樣的母親。
溫婉端莊,漂亮高貴,而不是那個整天一身臭汗,只知道大聲叱責的老女人。
蘇俊寶雖然這樣想著,但是他仍舊很疑惑,母親為什么要報警抓父親呢?父親為什么又要去跳窗呢?
鄒姨便梨花帶雨,抽噎著解釋:因為他母親因為懷疑他父親出軌,跟她有染,所以才報警讓警察抓他們。而實際上他們只是在研究劇情…哦錯,是研究公司的方案設計,實際上她們只是純潔的友誼。
盡管后來再想時,其中疑點重重,但是那時的他對這些話深信不疑,而與此同時,他對母親的恨也達到了極點。
父親看著他對母親充滿了恨意,只是嘆口氣說: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他看到父親隱忍著,他也一直隱忍著,努力學習,當他終于有能力獨立的時候,便毫不猶豫將那個害他父親在輪椅上待了近十年的母親趕出家門。
——現實狠狠打了他一耳光,當年在他看來父親和鄒姨無比“純潔”的友誼,用事實證明他們早就有一腿了,并且后來那些年一直都沒有斷過。
如今,自己被以嫖娼罪抓了,才終于明白了當時母親得知父親出軌時該是怎樣的心情。
愛情就是獨占和自私的,除非是并不純粹,否則都容不得他人插足。
蘇俊寶那聲對不起,其實是對自己角色明悟后的懺悔。
他覺得是為父親“報仇”,實際上他連自己為人子的責任和義務都沒做到。
就算是一萬倍的恨意,那份生養撫育之恩他也應該償還。
出看守所的時候,芩谷的眼眶也濕潤了。
是呀,不管怎樣,他終究是自己的“兒子”,一聲“媽”便將曾經所有的恨所有的怨都消融掉了。
芩谷心中有底,便打算去會會小美。
小美雖然得到了房子以及孩子的撫養權,但是孩子不滿周歲,她要重新找工作,孩子必須人照顧。
所以把孩子帶回娘家。
娘家就在縣城邊上,開車一個多小時就到了。
芩谷現在只有一輛小貨車,專門用來進貨的,沒有買小轎車。
她準備包輛車前去,哪知道魏大福開了一輛面包車突然到她的出租屋前,說是要送她。
魏大福連忙解釋道:“群芳你別怪殷苒,是我問她的。她說你要去勸勸小美,我…我想著正好去那邊看看。那里有幾個魚塘……”
人家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芩谷再推卻的話就顯得矯情了。
道過謝,上了車。
直奔小美家。
一個多小時后,進入鄉村修建的水泥路,繞過幾道彎,進入一片山間平地,里面散落著幾乎人家,基本上修建的都是兩層小樓,到處綠樹成蔭,看上去一片田園風情。
芩谷到的時候,正好小美在院子里帶孩子,她母親先是跟她說著什么,然后不知道因為什么就惹急了,拿著旁邊的長掃帚就去打小美。
芩谷和魏大福的到來打斷兩人,都有些疑惑地看著來人。
小美視線落在芩谷身上,神情中露出疑惑的表情,然后問道:“你…就是他的那個親媽?”
這句話說得是一點都不客氣,不過無所謂,信任和尊重都需要時間和行動才能建立起來。
旁邊跟芩谷年齡差不多的婦人見此,立馬回過神來,連忙叫著:“親家母真是稀客啊,來來,快屋里來坐……”
然后又對旁邊的魏大福招呼道:“這位大哥,來來,都進來坐著說話。”
小美的母親陸秀芬熱情地將芩谷兩人迎進客廳,里面放著深褐色木制長椅,椅子前是同色茶幾,正面放著一臺大彩電。
陸秀芬一邊說這話,很快給兩人端來了茶水,然后拉著小美坐到旁邊的單人椅子上。
孩子在院子里玩玩具,通過門就能看到。
陸秀芬說道:“哎呀,親家母是為了孩子來的吧?唉,這些孩子呀,就是年輕不懂事兒,親家母多擔待擔待。”
對方一席話,芩谷就覺得兩孩子之間的事情,有戲。
連忙笑著道:“秀芬妹子快別這么說了,說起來真正感到慚愧的是我們。俊保那孩子不懂事都是我這個當娘的沒有教好,這兩年讓小美受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