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中一時靜了下來,無鋒靜下心來細細考慮對方提出的建議的可行性,而凌天放也知道自己的意見肯定打動了主帥,現在就是主帥斟酌兩個方案孰優孰劣,哪一個方案的可行度更高了。
凌天放的計劃從目前來看應該是最佳選擇,節省兵力,騰出精力隨時應對東線變化,采取纏戰方式拖垮對方,頗是對方從內部分化,這是個好主意,但卻并不太符合無鋒的主旨。
“天放,你的想法很好,不過,你想過沒有,采用你的意見,我想要不了多久,那些投效古兒丹的保守貴族迫于形勢壓力,我估計都會反過來倒向古兒素甫和我們,這樣一來,莫特人表面上平定了下來,但那些親羅卑人的保守貴族勢力實際上并未得到多大影響,他們手中一樣掌握著相當大的權力,一樣會在今后給我們制造各種麻煩,古兒素甫的政權也難以穩固,我不想咱見到類似情況再次重演,所以我的想法是借此機會來一次干凈了斷,至少要在莫特人中確立我們的影響力和決定作用。”無鋒堅定的話意明確的表達了他內心的意圖。
“哦?”凌天放怔了一怔,略一思索質疑道:“大人的想法固然好,這樣也的確能夠達到解決問題的目的,但是您考慮過沒有,這會消耗多少時間?如果有羅卑人的支持,就算現在是春荒季節,恐怕莫特人一樣能夠熬上幾個月,可是我們能夠陪著他們在這騰格里草原上耗上幾個月么?這幾個月里中原會發生多大的變化大人想過沒有?”
“天放,中原戰局固然重要,但對我們西北來說這有一個穩固的后方更值得一戰。何況我判斷即便是這幾個月中皇帝陛下真的不幸薨了,那局勢肯定要混亂上好一段時間,無論是哪一位皇子要想在這皇位繼承戰中脫穎而出都不是一件容易事,你想想,北方的司徒泰,這靠近我們的司徒峻,江南的司徒元,控制帝都的司徒朗,還有那不動聲色的司徒彪,哪一個是省油的燈?哪一個手中不是掌握著一二十萬大軍?這皇帝陛下一旦不在了,又有誰能夠壓服這幫人?雖然不敢說馬上就會烽煙四起,但肯定各方都會積蓄實力等待最后的決戰。這期間肯定還有有一段時間相持,只要我們能在這段時間內解決掉莫特人的問題,那么我們就可以放心大膽的去參與中原之爭了。”
無鋒的話讓凌天放重新陷入了沉思,主帥的意圖十分明晰,那就是要徹底解決莫特人的威脅,讓莫特人變成西北忠實的羽翼,那就只有徹底將那幫保守貴族勢力擊潰,讓那些和西北有著千絲萬縷的利益聯系的貴族們掌握實權,用經濟利益將這幫貴族和西北綁在一輛戰車上,在慢慢輔之以文化和政治上的同化,最后讓莫特人真正溶入西北,當然這總體來說是一個長遠的計劃,但第一個目標卻是相當現實的。
“大人,也許您的想法是正確的,但是在可行性上屬下還是認為有相當難度,這深入騰格里草原后我方這么大規模軍隊的后勤保障如何保證?不解決這個問題,一切都是空中樓閣。”當凌天放提出這個問題的時候,他內心已經接受了主帥的意見,剩下的問題都是戰術層面上的問題,可以用戰術手段來予以解決。
但恰恰是這個戰術層面上的東西卻是無鋒最為頭疼的問題,這后勤保障問題無鋒也一直沒有良策來解決,深入大草原后,變幻莫測的天氣,一望無垠的廣闊地形,滿懷敵意的原住民,這些都會讓世世代代居住在這里的莫特人占盡優勢,何況來去如風的騎兵更是他們天生擅長的優勢,當然他們不會笨得和自己軍隊硬碰硬,尤其是短時間內更不會這樣住,如何在迫使對方和自己決戰這一段時間里保障后勤得供給,這就是眼下這個方案存在的最大問題。
“嗯,這也正是我所考慮的,不過我已經決定無論多么困難都要堅持過去。天放,你有沒有好的想法來解決這個難題?”
搖了搖頭,凌天放臉色沉重的道:“屬下也考慮過這個問題,無論從西北還是北呂宋兩方運送補給距離都相仿,而且都一樣會受到莫特人和羅卑人的威脅,騰格里草原上與我們關系良好的游牧民族幾乎沒有,無論是圖布人還是求爾人都是圍繞著羅卑人的指揮棒在轉,屬下覺得我們以前在這方面有些忽視了,否則這一次我們也不會如此被動。”
無鋒也點點頭表示贊同,他不是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當時從柏因人領地回來時就曾經考慮過這個問題,蘇秦在臨去江南之前也曾向他提起過這個問題,但隨著東線形勢的巨變,讓自己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到了關西,這個問題也就被擱置在一旁,待到莫特政變的發生這才察覺到問題的嚴重性,可惜形勢已經由不得自己了。
“現在要想解決后勤問題,除了在出兵之時讓部隊的隨軍輜重盡可能多帶,但這無法解決實質問題,另外就是沿行軍路線路建立補給站,盡可能多調集運輸車輛,加強補給線的防御,不過屬下個人認為,敵人肯定會針對我們的這一弱點進行襲擾,在這方面我們肯定要做好思想準備。”凌天放的意見并沒有什么新意。
“唔,這個我早已有思想準備,我們沒有那么多兵力來護送每一趟運輸隊,敵人肯定會利用他們這方面的優勢給予我們打擊,要想取得最后的勝利,必要的犧牲那是難免的,不過我相信最終的勝利者必將屬于我們。”無鋒臉色肅穆,他同樣知道話雖然說得輕松,但就在這幾百里的戰線上,自己的兒郎們將會付出多少代價來阻止對方的襲擊,這本來就是一場消耗戰,誰能夠堅持得更久,誰就能贏得最后得勝利。
“不過大人,這場持久戰雖然不可避免,我們亦可用其他方法來迫使對方盡快和我們決戰,時間是一把雙刃劍,對我們固然不利,但對他們一樣難受。每多拖一天,那些普通莫特牧民以及他們的主子就會多一絲不滿,這個時候正是他們最難熬的時候,他們不會容忍我們長久的駐留在他們認為不可侵犯的中心區域,而我們可以利用我們現有的情報人員多聯絡他們當中傾向我們的勢力,制造謠言和恐慌,煽動內部的不滿情緒,屬下相信,只要多種手段齊用,這些愚蠢的莫特人熬不了多久就會落入我們圈套,迫不及待的和我們進行一場決戰。”凌天放并非沒有準備,這種方法雖然對其他人未必有效,但對于莫特人來說卻相當有效,內部本來就不團結加上古兒丹政權基礎的薄弱性,他不會不顧忌到這一點。
黑壓壓的一群群牲畜群漫無邊際的在原野中向西遷移,在貴族們和士兵們皮鞭的催促下,牧民們無奈的整理著自己并不多的財產,憤怒的目光卻起不到絲毫作用,草料本來就嚴重不足,這時候卻又逼著向西遷移,這不是活活要把人往絕路上逼么?
索德瑪心痛的瞅著面前這幾只才出生不久的羊羔,眼見得只要熬過這個春荒,到了夏秋之際,這批羊羔就能長得膘肥體壯,可是現在······,卻不得不將它們扔下,踏上往西的道路,它們熬不過這種長距離的跋涉,也不知道要離開這里多久?
聽說東面的唐河人要過來了,可是唐河人自己也見過,那些唐河商人雖然奸猾,但也還算講信義,這幾年來也給自己家的生活帶來了許多變化,醇香的茶葉,濃烈的刀子酒,雪白的食鹽,這些都是家里所必需的,這兩年也豐富了許多,甚至連往年貴如黃金的絲綢和瓷器也慢慢進入了主人家里,雖然自己家里還不可能享受那些東西,但這也讓人看到了一絲希望,馬和皮子價格倒是越來越賣得起價,那些唐河商人也不知中了什么邪似的,這兩年來幾乎把族里多余的馬都買了個干干凈凈,除了配種的母馬和馬駒子,族里幾乎沒什么剩余的馬了,不過那些唐河商人出的價倒真是劃算,這樣算來養馬就比養羊劃算多了,可現在,唉!
想到這兒,索德瑪忍不住嘆了口氣,這一季又算是白干了,那些唐河人怎么會突然想起來占領自己族人的土地呢?唐河人不是從不養羊嗎?難道會突然轉性了?索德瑪不明白其中的關節,但她知道這一次強行遷移讓他們一家損失不小,丈夫和大兒子都被主人連人帶馬招了去,聽說是要和唐河人打仗,既然要打仗為什么還要遷移呢?索德瑪一點都不喜歡打仗,打起仗來自己不但日夜要為丈夫和兒子擔心,雖然她相信自己丈夫和兒子是最優秀的勇士,但更喜歡自己丈夫和兒子呆在自己身邊,她更喜歡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可是這由不得她,主人的召喚是不容拒絕的,除非全家逃亡,索德瑪不敢再往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