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正好給了帝國一個機會,帝國不正好可以收回黑山和龍泉兩地?”司徒明達一聽來了興趣,但凡是這些各方勢力都被掃蕩一空的地方都蘊藏著無限商機,他雖然從來不過問政事,但卻是天生的商人料子,作為皇室成員,他卻從來沒有把這皇家身份看的太重,在他眼中,一切虛名都抵不得實實在在的利益來得實惠,所以除了主管一下帝國天華殿的圖書文檔整理工作,他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了發展自己私有產業上,這也為他在朝中贏得了相當支持,一個不參與朝中爭權奪勢的人在哪里都是受歡迎的,尤其是他還頂著皇家成員的身份。
“殿下,那黑山和龍泉災民遍地,一無所有,現在涌向帝都的難民大多來自這兩地,難道您還認為那里還會有什么值得一顧的東西么?”作為司徒明達幾十年的老友,精瘦老者如何不清楚對方心中打的什么主意,連連搖頭苦笑。
“知秋,這生意上的事情,你就不懂了,這龍泉黑山雖然現在看上去一無所有,但它會一直一無所有么?災荒一過,災民都會回去,而那些原來的地主士紳們大多被太平亂黨鏟除干凈了,再被卡曼人這一掃除,只怕沒剩下兩家了吧?這無主土地不知道有多少,誰先能花些小錢圈上,再到官府打點一下報備存檔,這土地就算有主兒了,有了土地,災民們再一返鄉,河朔之地并不貧瘠,只需稍加整理,這良田熟地不就出來了么?知秋,你若是有意,不妨咱們倆合伙,先去好生籌劃準備一番,弄他個缽滿盆肥。”司徒明達也只有在自己這位老友面前才如此坦白,黑山龍泉如果真的要被帝國收回,如果能夠占據先手牟取土地,的確是一個一本萬利的好機會。
聽得對方這般一說,何知秋有些感動,自己這位老友雖貴為親王,但無論自己處于何種情況下,無論是軍務大臣還是待罪之身,都從未與自己生分過,自己雖然長期擔任帝國重臣卻從未對對方的生意上有過任何幫助,他也知曉自己這位老友對生意和財富的迷戀,雖然對他的這種狂熱不以為然,但各人有各人的生活方式,各人有各人的追求自由,他不能多說什么,但見到對方在這等情勢之下仍然孜孜不倦的追求財富和生意,他實在忍不住想要提醒對方一下。
“殿下,您現在擁有家資巨萬,即便是帝國五大家族怕也比您強不了多少,您也這么大年紀了,何必還要費心費力的去謀求什么呢?”
“呵呵,知秋,這就是你拿你自己的看法來看待別人的思想了。這人生一輩子總得有點追求,無論你想從政為官也好,經商謀利也好,還是求學讀書也好,總要有個目標吧?哪怕你當了皇帝,總也有好壞之分,恐怕哪個皇帝也想讓自己名垂青史當一個后輩仰慕的中興之主吧?我這一輩子生在了皇家卻又沒那福分,沒有其他追求,就想在生意和財富上有所建樹,帝國五大家族他們也是幾代人累積起來的,我司徒明達也想試試憑我一生看我的生意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司徒明達傲然一笑,右手指輕輕轉了轉左手指上的一枚玉扳指。
默默的點點頭,精瘦老者不在多言,反而垂下頭去似乎在思索著什么,臉上陰晴不定的神色卻落在了有些興奮的中年男子眼中。
“老何,你好像有什么心事么?現在你已經不在軍務大臣這個位置上了,還考慮那么多干嘛?我可是何你說正經的,咱們安排人先下手去那黑山龍泉活動,只要卡曼人一退兵,咱們就馬上動手,這邊我也去給陛下提醒提醒,讓他可以早作準備才行。”司徒明達看來是打定主意要在黑山和龍泉兩地玩上一票了。
緩緩搖搖頭,似想要說什么,但似乎又有些什么顧慮,精瘦老者游移不定的目光讓司徒明達更察覺這中間有什么問題。
“知秋,你我相交幾十年了,有什么話你就說出來吧,難道你還信不過我司徒明達?”目光灼灼的盯在老者臉上,司徒明達琢磨著究竟有什么為難的事情讓對方難以啟口。
重重的嘆了一口氣,老者像是作出什么決定慨然道:“殿下,你我相交數十年,我何知秋的脾性你也了解,我不想說什么遮遮掩掩的話語,在殿下面前,我更不想說什么客套話。殿下要去那黑山龍泉占地,不是不可以,不過殿下更需要看清楚眼下的形勢,以陛下目前的力量能夠控制黑山龍泉,就算是控制住黑山龍泉又能占得了多久?殿下想過沒有,無論是從政為官還是經商賺錢,首先需要看清形勢,別花上許多精力財力,白費些力氣,最后弄不好還得落一個一場空。”
“呵呵,知秋原來是為這個擔心啊,那也不要緊,不管是老九還是老大或者老六當這個皇帝,我司徒明達都無所謂,他們更不會和我有什么過不去的。如果真是卡曼人重新奪回黑山龍泉,我也無話可說,做生意么,本來就是有賠有賺的,這一點風險是必須冒的。”司徒明達哈哈大笑。
“殿下,我并不是單單指黑山龍泉的事情。”何知秋發現對方并沒有聽出自己的言外之意,不由得暗自連連苦笑,只是話已經開了頭,他也不想藏著掖著,索性挑明:“殿下,這天要變了,你可得看清形勢啊。”
終于明白過來對方話語中的含義,司徒明達下意識的瞅了對方一眼,臉色微微一變:“知秋,你這話是什么意思?莫非卡曼人有什么大舉動還是馬其汗人……?”
“不,殿下,卡曼人現在雖然盛極一時,但這大概已經是他們顛峰了,老朽判斷他們大概也風光不了幾年了,至于馬其汗人雖然在南方鬧得有聲有色,但真要想入主中原怕是還差些火候。”何知秋臉色沉肅,“殿下難道沒有看出來,現在整個帝國西部已經全都是秦王殿下的勢力范圍了,這河朔之地,如果秦王殿下想要攬在手中,恐怕陛下也只有退避三舍啊。”
“知秋,你究竟是指這黑山龍泉兩地呢抑或是還有其他意思?”司徒明達一字一句的問道,他素來相信自己這位老友的眼光,幾十年的軍務大臣生涯讓他對帝國內外的形勢看的比朝中任何一個人都更清楚,他如果說出什么,必定有其道理。
“唉,有什么區別么?黑山也罷,龍泉也罷,還是其他,殿下稍加琢磨就能夠看得清楚,只是現在大家都有意在回避這個問題罷了,朝里也不是沒有人看不到這一點,只是處于現在這份上,連糧食都要靠別人接濟,令不出京城,奈何?”何知秋目光平視遠方湖面,淡淡的道,“司徒家登上歷史舞臺四百年,也許真的是該落幕的時候了,殿下如果真的想要在生意上有所作為,超過五大家族,也許現在正是一個契機呢。”
一番大逆不道足以誅九族的話放在何知秋嘴里說出來卻是這般平淡自然,不過聽在司徒明達耳中卻無異于霹靂貫耳,連那臉色也一連幾變,最終定格蒼白色。
“知秋,你是說我們司徒家族的基業將會落在李無鋒手中?你未免下斷言太早了吧?”下意識的反駁,司徒明達縱然超脫于朝政之外,畢竟也還是司徒一脈,始終難以接受這種駭人聽聞的論斷。
“就算我危言聳聽吧,殿下若是聽得進去呢,也就姑妄聽之,若是覺得是無稽之談呢,就當我沒說過吧。”何知秋也并不指望對方能夠相信,現在就認定李無鋒會取代司徒家族是有些過早,至少李無鋒現在并沒有把目標放在帝國內部,卻在一味南征西討,但恰恰就是這些舉動才讓何知秋認定對方最終會把目標指向帝國中原,一旦李無鋒完成他的征討大業,而他在帝國威信也達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而司徒家族幾個不成器的皇子們卻還在為了半壁江山爭戰不休,到時機成熟自然有為李無鋒搖旗吶喊的文人術士跳出來,種天象異觀都會籠罩在李無鋒頭頂,只怕那時候縱然是李無鋒不想坐那個位置,也由不得他了。
兩人一下子都沉默了下來,何知秋是有感而發,言語之后卻又有些后悔自己多嘴多言,亂道天機,而司徒明達卻是被對方這一番振聾發聵的言論震得一時間回不過神來,需要細細斟酌品味一番,天變,變天,四百年司徒王朝難道是說傾覆就傾覆的么?這一點司徒明達始終難以接受,但自己這位老友卻又是從不妄言,而回顧這些年來帝國亂象疊生,根基已朽,說不得對方就會一語成偈也未可知。那自己是不是也該像自己老友所說的那樣未雨綢繆預作準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