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陀邏悻悻的消失在大帳外之后,一名灰衣男子悄悄的從后帳潛出,謙恭的一笑道:“大酋長,看來令弟的確有些迫不及待了,柏因族有句古諺:天無二日,國無二主,如果大酋長還是這樣優柔寡斷婦人之仁,本使很為大酋長擔心啊。”
輕蔑的瞥了對方一眼,虬須男子從鼻腔里冷哼一聲,目光對方半晌,直到對方心中惴惴不安的垂下眼瞼方才慢吞吞的道:“使者先生,其實不說這話也許我還要考慮一下,您知不知道您這個時候說這種話也許會起到相反的作用?你們卡曼人何時為我們柏因人考慮起來了?如果不是李無鋒在南面把你們逼得太緊,只怕你們是沒有多少心情來和我們商談什么軍國大事吧?”
使者心中大恚,暗罵這個老東西,這會兒由得你猖狂,待南邊事情解決之后才來好好收拾你們這幫不知禮數的野蠻人,但表面上神色卻是越發謙卑:“呵呵,大酋長誤會了,貴族內部的事務我們絕對不會過問,只是現在正處于你我雙方洽談的關鍵時刻,本使也只是不想讓一些意外因素影響我們之間談判罷了,絕無其他意義。”
“夠了,本酋長和二酋長之間不過是對于問題的看法上不盡一致罷了,我們的目的都是相同的,用不著你來提點,我知道你們心中打的什么主意,不就是希望我和他之間最好能夠因為意見不合爭權奪利最好發生內訌么,告訴你,早些打消你那些卑污的念頭,我們柏因人沒有那么愚蠢,我們兄弟之間的感情更不會因為對政事的看法不一而改變。”
“大酋長您這話就有些見外了,宰相大人命本使前來就是要本使與貴族商談和解事務,大酋長在貴族內的地位直接關系到此次談判的結果,如果大酋長無法對貴族事務作出終結性的決定,那本使也就無話可說,只是本使要提醒大酋長一句,也許您內心坦蕩,問心無愧,但未必其他人也如此光明磊落,到了那個時候只怕大酋長后悔也來不及了。”灰衣使者臉色不變,心中卻是暗自冷笑,在自己面前裝出一副大義凜然心胸廣闊的模樣,這個陀勒密表面功夫的還真是做得很到位,外表粗豪魯莽,內里慎密多疑,看來宰相大人給自己的情報還真是相當準確,為了權勢,兩兄弟能夠把貴族長老會一舉打入冷宮,那么為了權勢,兩兄弟又有什么不能反目成仇呢?
虬須漢子臉色微微一變,但很快就反擊道:“我們柏因族人的胸懷是你們卡曼人永遠無法想象得到的,如果你以為這樣一番挑撥就能起到作用,那我想你會失望的,與其有這份心思,不如把它花在我們的談判上,我想也許我們能夠更快的達成一致。”
心中暗罵這頭老狐貍,灰衣來使卻不得不把話題轉回正題:“大酋長,我想我們已經充分展示了我們的誠意,就是這些條件戈麥斯宰相都不知道需要花費多少精力去說服那些貴族們,這一點你應該清楚,北方地區一直是他們的巢穴,如果你再有過分的要求,我想只怕連原來那些條件我們都會無法實現的。”
“無法實現?那好,我想李無鋒會不吝幫助我們實現的,到那個時候,我想也許整個北方都會是我們的獵場,我很期待這一天的到來。”
咧開的大嘴中露出微微發黑的牙齒,灰衣使者冷冷的瞪視這個令人討厭的難纏家伙,宰相大人告捷自己不要小看這些蠻族的智慧,看來所言非虛,他們也懂得借勢壓人這種手段,不過,要和自己斗,他還差了一些。
“是么?先不說你們朵爾部落將會為等待這一點天的到來付出多大代價,實力損耗過大的朵爾部落還能夠承擔起柏因一族領頭羊的重任么?我怎么看塞克斯部落和蒙萊部落這幾年的發展速度并不比貴部差多少呢?還有縱然朵爾部落能夠等到這一天,論功行賞,究竟是二頭領還是大酋長您更合李無鋒的意圖呢?據我們所知,無論是塞克斯部落的塔克拉還是令弟在李無鋒心中似乎都更適合坐這一個位置,不知道大酋長是否清楚這一點?”
灰衣人的話語簡短精悍,卻是句句指心,臉色陰晴不定的虬須漢子一時間竟然不知道如何反駁對方的話語。他不是沒有考慮過對方所說的這些問題,正是因為這幾方面的原因才讓他一直下不了決心,否則他早就把對方送給李無鋒作順水人情了。
“特使先生,你知不知道,就憑你這幾句話,我就可以讓你人頭落地?!”半晌,虬須漢子才陰沉沉的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
“知道,我當然知道。可是我知道我自己因為什么原因人頭落地,但我在為大酋長擔心,你知不知道你的人頭又會在什么時候落地呢?”一聲輕笑,灰衣使者臉上露出詭秘的笑容,說話語氣也變得虛無飄渺起來。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如果不給本人一個交待,回去的就只能是你的尸首了。”虬須漢子終于怒了,他還讓從來沒有聽到過如此放肆的話語,而且還是在自己大帳內當著自己的面說出。
“呵呵,其實大酋長心中比我更清楚,為什么非要我替大酋長說出來呢?你們柏因人在北方已經生活了幾百年,歷朝歷代,你們和我們打得怨怨不解,不就是為了北方你們所謂的祖地么?現在宰相大人已經明確表態愿意有條件的奉還,你們還想奢求什么?大酋長,古語說得好,可口的大餐往往是虛幻的,能夠吃飽肚子的才是生活的本原,不要這山望著那山高。李無鋒的許諾也許是美好的,不過大酋長想過沒有,如果我們卡曼帝國真正亡國了,那你們柏因人的存在還有多大價值?李無鋒還會像現在這樣對你們百般援助,要什么給什么嗎?還會容忍你們游離于他的掌握之外互不相干?”
“清醒一些吧,我們并不要求你們于李無鋒交惡,你們甚至還可以借用這個機會多榨取西疆人一樣錢財和援助,但是這一切必須以我們卡曼帝國的存在為基礎,否則一旦喪失了帝國這個屏障,拿唐河人的話來說,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我想大酋長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吧?也許柏因人這個民族對于李無鋒來說是有用的,但作為一個民族的頭人對他來說就未必有用了,西域諸國的國主,莫特人和圖布人的首領,不就是現實的例子么?李無鋒需要的是俯首帖耳的奴才,而不是把酒言歡平等相處的朋友和盟友!無數事實已經證明了這一點!”
既像是勸說又像是告誡,灰衣來使的話語中充滿了悲天憫人的味道,這讓虬須漢子心中極不是滋味,但他不能不承認對方的話語中的確有一定道理,尤其是拿一句李無鋒需要的是奴才而不是盟友那一句話深深打動了他,無論如何,他不想成為一個仰人鼻息的奴才,哪怕是再高級的奴才。
戈麥斯感覺這一段時間自己幾乎要瀕于崩潰了,這些時日白天要應對貴族們的責難和質問,而晚上卻要加班加點的籌劃軍費和后勤物資,每天睡眠不足五個小時,實在是難以承受,現在終于可以松下一口氣了。普爾人終于同意了自己的請求,同意出兵二十萬南下,雖然帝國也付出了很大代價,但這一切都是值得的,只要能夠重新打通榆林與清河之間的通道,這些代價也是可以接受的。柏因人看來也已經被自己派去的使者說動,北方局勢得到了緩和,自己柏因人不是真心實意的替李無鋒賣命,裝裝樣子,配合一番,那第九兵團也就能夠應對了,是該把魯希的第一兵團撤回來的時候了,麥利已經快要撐不住了,如果放任這樣下去,別說清河,凡林和榆林都遲早會被唐河人吞噬,到那時候,自己能夠落得個賦閑歸家只怕都要磕頭作揖了。
雖然從心理上戈麥斯想讓自己的身體和思維得到一下休息和調整,但繃在腦海中那根弦卻一直無法讓自己真正丟開一切,這南征一仗加上即將要支付給普爾人的軍費,整個帝國的財政底子算是被消耗一空了,這么多年的積累也就這樣眨眼間化為流水般灑落出去,而這一仗如果不能確保戰爭的勝利只怕自己不用別人來推,自己也只有主動下臺的命運了。
但這一仗麥利和尼克他們真的有把握么?戈麥斯有些拿不準,自從甲馬失陷之后,戈麥斯就對軍方產生了一種疑慮的情緒,雖然他也知道甲馬失守的責任主要還是應該來由自己來承擔,畢竟后勤問題無法得到保障才是導致甲馬失守主要原因,但連防御作戰都如此輕松的被西疆軍拿下,對軍方號稱的一個卡曼士兵足以抵擋兩名唐河士兵的說法,他不能不持懷疑態度,但走到這一步,他也只能相信他們,這一仗如果真是失利的話,他們的命運大概也和自己差不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