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大猷輕輕嗅著這略帶著河腥味兒的水汽,深秋的扇江入海口比起任何時候更寬更深,浩蕩東流而下的江水似乎沒有什么東西能夠阻擋它的去路,濁浪滔滔,以一瀉千里之勢沖入大海,似乎在告訴人們不要輕易想越過自己的身軀。
單筒千里鏡中,江對岸的一切眼中,一切顯得十分平靜,成大猷滿意的舔了一下有些干裂的嘴唇,扇江天塹,這個時節要想越過扇江是要冒很大風險的,尤其是進入深秋季節,江水陡漲,比起原來枯水期時江面幾乎擴大了三分之一,而許多江岸邊的作物都已經被卷入水中,便成了蘆葦帶。在這鄰近入海口的地方,沒有人注意到這里將會成為歷史上光輝的一點,永遠寫入唐河歷史中。
自從接受了北伐任務之后成大猷就已經在策劃如何打一場漂亮的北伐戰爭,東海作為帝國排在前三位的富裕郡省其重要姓不問可知,成大猷當然清楚秦王殿下現在的想法,完整無缺的將東海納入囊中才是最符合秦王殿下的意圖的,當然這不一定能夠實現,但成大猷還是準備好生謀劃一番,看如何才能以最小的損失奪下東海。
東海的中心自然是金陵,但扇江成為一條天塹衛護著大半個東海郡,要想從陸路攻伐東海,魯陽和彭城都是可供選擇的攻擊方向,只不過司徒泰同樣考慮到了這一點,在魯陽彭城這一帶新成立的十五軍團集中了四個師團兵力,這四個師團大多都是由后期燕云東海兩地新成立的讀力師團演變而來,成大猷雖然并不放在心上,但一旦在魯陽和彭城這一帶展開戰斗,戰火不可避免的會給這一帶帶來損失。尤其是如果敵人固守兩座府城,北伐戰爭演變成為攻堅戰,那帶來損失會更大,所以成大猷一直希望能夠通過一種更有效更徹底的方式來解決這一戰。而出其不意渡江一戰應該是最好的選擇,只不過這個選擇有著許多致命的缺陷要克服。
司徒泰在放棄江南之時就已經意識到了江南一失東海的危險,所以在撤出江南時就已經將扇江沿岸的船只全部收繳一空,通通押往江北,整個扇江上下幾乎再也找不到幾條像樣的船只可供渡江之用,而司徒泰也意識到如此漫長的江面他無法杜絕西疆一方小股部隊的渡江,所以沿江幾乎每隔五里地就修建了一座烽火臺,一旦有變可以在最短時間內收到警訊,而且他還專門抽調出了幾乎北方軍所有的七個騎兵聯隊分散駐扎在沿江數百里沿線,保持機動優勢可以在最短時間內感到警訊發出地,一舉擊殺渡江的小股西疆軍。應該說司徒泰為了這條扇江防線可謂是煞費苦心,但他忘了僅僅是整個江防并不足以阻擋住西疆軍北上的腳步,而整個東海郡的東面更是一望無際的大海,上千里的海岸線也是能夠守御住的么?
成大猷提出了利用水軍和海軍的艦船在余杭集中北上在扇江入海口處讓第八軍團一個主力師團登船直上北方從東海腹地登陸殺入東海這個計劃,而其他四個師團則在魯陽和彭城一帶發動佯攻吸引敵人十五軍團的注意力,這個計劃立即贏得了梁崇信的大加贊賞,并且立即和已經進入工作狀態的余杭和松江各府聯系民船,當然這個行動還保持著一定秘密姓,一直到預定集結時間這一天才算是真真正正落定下來。
一百多條從余杭和松江沿海征集而來的民船陸路續續開始靠岸,這原本是一處高堤,被臨時加固后作為了船隊靠岸后的登船所在,一隊隊排列整齊的士兵開始登船,在三個小時之內士兵們必須全部登船,然后船隊將會順著江流先行入海,在轉道向北。
雖然整個登船隊形顯得有些零亂,但是應該說整個過程還是相當順利的,除了幾名士兵在登船時不慎落水外,并沒有其他麻煩。只是等到戰馬上船時延誤的時間稍稍多了一些,為了加強突擊部隊在東海腹地登岸后的攻擊力,成大猷決定還是盡量保留兩個大隊的騎兵,這也意味著有兩千多匹戰馬不得不用將近六十條船裝運,這也極大的增加了運輸難度,好在余杭和松江兩地都考慮到了所需船只可能會出現一些缺口,特地都多征集了部分船只,這才讓整個運輸計劃勉強完成。
成大猷不是第一次乘船,但是乘船出海卻是第一次,以往都不過是在內河上乘船行動,而這一次卻不得不進入浩瀚的大海中,有些偏淡的江水逐漸變成藍色時,成大猷知道自己這個時候已經行進在大東洋上了。海岸線漸漸消失在人們眼簾中,雖然風浪并不大,但是還是有相當多的士兵表現出了不適應姓,暈船仿佛會傳染一般,一波接一波的拉倒一大片人,看得成大猷憂心忡忡,倒是船老大的安慰讓成大猷稍稍有些心安,只要這些士兵們一上岸,要不了多久,他們就能恢復成生龍活虎的模樣。
按照計劃,船隊將向北航行兩天兩夜,由于海流和風向的影響,整個登陸時間也許會有一些誤差,但是地點卻是沒有變化,確定在金陵府和登州府兩府接壤的曰照鎮附近。
暈暈乎乎的成大猷也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自從海上起了風浪,他就再也堅持不住了,搖來晃去的滋味是成大猷從來沒有體會過的,雖然他竭力想在官兵們面前表現出自己的與眾不同,但這種暈船的味道不是光憑意志能夠克服的,胸中的憋悶和難受很快就通過嘔吐表現出來了,這個時候成大猷才發現自己和其他士兵們并沒有什么兩樣。再看看們再風浪中談笑自如行走如飛的船工們,成大猷不得不承認術業有專攻這句話這個時候是最好的詮釋,他不知道海軍他們的作戰將會是以一種什么樣的方式進行,但這樣的情況下進行戰斗,對士兵的要求委實有些高了一些。
“什么時候了?我睡了多久?”強忍住心中的煩悶感覺,成大猷撐起身體向艙外瞭望,由于船只的不足,整個船隊不得不硬行往每艘船里多裝一些士兵,連成大猷作為整個北伐突擊集群的主帥也只能分到一間再小不過的艙室,而其他人,上至師團長,下至普通士兵,都只能擁擠在一起湊合著過這兩天。
“回將軍,您睡了八個小時,現在已經黎明時分了。”站在一旁的親兵回答道。
“哦?那不是快要靠近海岸線了?”精神一振,成大猷頓時覺得自己煩郁的心情也一下子消退了幾分,目光望向西面。
“嗯,好像船隊已經在向西移動了,只是現在風向似乎有些不大合適,向西移動的速度很慢,船隊好像在折行,聽船工說,恐怕時間會延誤一些。”親兵趕緊扶起還有些不太適應的主帥。
“沒關系,已經走到這一步,北方軍就是知曉也已經來不及了,只要咱們一登岸,那就是虎入深山了。”深深吸了一口氣,甩開自己親兵的手,成大猷抖落了自己身上的服飾,抹了一把臉,“去問問船工,大概還要多長時間才能靠上岸,時間可以延誤,但這靠岸地可不能錯,否則咱們這一登岸找誰去?”
很快船工就有了回話,三個小時后估計就應該能夠看到海岸線了,也就是說四個小時之后船隊就可以陸續靠岸了。
黃元昌有些焦急的望著海面,已經超出預定時間兩個小時了,但是海面上仍然沒有船隊的蹤影,雖然這里十分荒僻,但黃元昌知道船隊一旦到來,這里立即就會成為眾目睽睽之下的關注焦點,船隊從靠岸到整個部隊登岸,沒有三五個小時是無法做到的。黃元昌并不擔心其他,北方軍在這一片的力量已經被削弱到了極點,無論是南面的金陵還是北面的登州,幾乎就沒有一支像樣的軍隊,金陵城還有十五軍團一個師團坐鎮,但登州就只有一個殘缺不全頂著警備師團名義的警備隊,實際編制還不足兩個聯隊,這種情況下,沒有誰能夠阻擋船隊上軍隊的登陸。
黃元昌害怕的是海上氣候的變化對船隊的影響,雖然船隊都雇請了富有經驗的老船工,但大海上的變化實在太劇烈了,一夕之間風浪大作,讓整個船隊都覆滅于風暴中的事情比比皆是,黃元昌作為情報部門派駐在登州的官員不得不考慮得更深遠一些。
“黃大人,你看!”一聲激動驚喜的叫喊將黃元昌從恍惚中驚醒過來,“好像有船隊啊,您看看會不會是咱們的船隊?”
隨手接過下屬遞過的單筒千里鏡,黃元昌立即將目光定格在天邊,一片密密麻麻的黑點出現在千里鏡筒的鏡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