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兒奉王熙鳳的話回家取食盒,從后角門進院,在廊上正碰到丫鬟豐兒急急慌慌的從正屋那邊過來。
“站住,你做什么去?”
平兒喚到。
“我,我找翠兒去……”
平兒見她面如春色,衣裳也顯得不是很整潔,而且眼神閃躲,哪里不知道她在撒謊,立馬問道:“二爺回來過了?”
豐兒面色一白,卻只得如實道:“二爺剛回家換了一身衣裳……”
平兒便把她細細的瞅了兩眼,抬腳走了。
豐兒見狀就知道平兒定然是瞧出來了什么,又知道平兒素來對王熙鳳忠心,要是平兒在王熙鳳面前說句什么,哪怕只是猜測,她也定然大難臨頭。
因把平兒抓住,跪在她面前就哭道:“平兒姐姐饒命,剛才是璉二爺逼的我,求平兒姐姐千萬不要告訴二奶奶,求平兒姐姐行行好。”
她不說還好,一說平兒也忍不住生氣道:“下作的小蹄子,二爺什么樣的人我還不知道,你要是清白的,他能逼你?
你自己做出這樣沒臉的事,叫我怎么幫你?”
豐兒扯著平兒的褲腿,磕頭道:“我知道平兒姐姐最是心善的人,只要平兒姐姐不和璉二奶奶說,就當是救了我一命了,以后我定然做牛做馬報答平兒姐姐的恩德。”
平兒本來生氣,見她如此模樣,又可憐她。
想想自己,雖然名為通房,但是也不敢私下私情蜜意與賈璉歡好,不就是怕王熙鳳不高興嗎?
自己尚且如此,何況這些小丫鬟呢。
如此一想,平兒就平和了,道:“好了,你起來吧,這件事我不告訴二奶奶就是。只是你以后要更加謹慎安分些,要是下次再有,被二奶奶親自撞見,那就誰都救不得你了。”
“多謝平姐姐,我知道了……”
豐兒這才如蒙大赦的起身。
平兒嘆了嘆,往屋里走了。心中暗道:“希望別給二奶奶發現吧,不然必定又是一場風波。”
平兒十分清楚,王熙鳳對賈璉在外面的臟亂事尚且有三分忍耐力,但是一旦涉及屋里這些人,那是有殺錯沒放過的。
愿她自己好運。
“迎春二姐姐的,探春三妹妹的,惜春小妹妹的”
秀氣瑰麗的房間之內,黛玉小臉紅紅的在給三春派禮物。
大都是她從她父親的書房當中挑選的紙筆、字畫、書籍等物。
林如海是儒生,這些類的東西最是多,偏又有些紀念意義,因此黛玉便將他的書房大概搬空了,整理了好幾大箱的書籍等物出來,這次都帶回了京城。
三春姐妹拿到這些東西也是喜不自勝。如王熙鳳所說,探花郎的東西,那自然是精貴的,特別是黛玉又是從中挑選的好的來給她們。
便是在市面上去買,也難得買到這樣的上等文具、文物。
因此都紛紛給黛玉道謝。
黛玉滿不在意的收下了這些謝意,又從箱子中把她給賈母、王夫人等的禮物一一拿出來,擺放陳列整齊。
東西不算多,也不過是根據賈母等個人的喜好略選了兩三樣。
除了長輩的留下她準備等會親自去送,其余的,都叫丫鬟們往各房里送了。
“二爺來了。”
隨著丫鬟的聲音,賈寶玉走進來。
他看了一眼屋內的場景,只見丫鬟們正忙著打掃、整理箱柜床榻,三春姐妹則圍在黛玉身邊,小姐妹幾個嘰嘰喳喳的說著些什么。
黛玉原本就有些不想理太啰嗦的小惜春了,見到賈寶玉進來,便把另一個箱子打開,拿出一套書來放在桌上,似漫不經心的對賈寶玉道:“這些是給你的,你要不嫌棄,就拿去”
“林妹妹千里迢迢帶回來的禮物,便是再丑,也不敢嫌棄。”
賈寶玉隨意的笑道,手也不經意的壓在書上。
果然黛玉一聽就有些惱,就想把書拿回去。可是她哪里有什么力氣,自然搶不動賈寶玉以手壓著的東西。
象征性的拉了兩下,她也就放棄了。
“哈哈哈。”三春頓時笑了起來。
黛玉情知比無賴不是賈寶玉的對手,只得不理他,轉身整理她的其他東西去。
見狀,賈寶玉悄悄給了探春一個眼神。
探春頓時會意七分,一手一個拉著迎春和惜春,對黛玉道:“林姐姐剛回來,屋里忙,我們晚點再來瞧你。”
迎春和惜春兩個雖不解,卻也附和著與黛玉道別,然后三人攜手離開。她們的丫鬟,也各自抱著自己姑娘的禮物走了。
黛玉送了幾步,反身回屋,看了賈寶玉一眼:“你怎么不走?”
意思是:三妹妹她們都知道本小姐現在很忙,你怎么這么沒眼色?
賈寶玉淡淡一笑,非但不走,反而牽著黛玉到一邊坐下。
黛玉自然不大情愿,但是甩不開賈寶玉的手,也就從了。
等坐下,賈寶玉便笑道:“之前在船上時間緊迫,還沒來得及問問妹妹這一年多來的事情。如今得了空,你可得一五一十的告訴我。”
賈寶玉話沒說完,黛玉的臉早已紅了大半。瞪了賈寶玉一眼,猛然抽回自己的手,放在小腹上,雙袖相互籠著。
她自然沒忘,這個人之前在船上對她做過的事。
呸,還好意思說沒來得及問別的,你壓根就沒問。
再說,要來的及,還不知道你還想對本姑娘做什么呢,呸,登徒子
黛玉心中羞澀,胡思亂想,卻耐不住賈寶玉追問,因此過了一會兒,還是輕幽幽的開口道:
“自從年初南下,坐了大半個月的船,才到了揚州
黛玉這一年來,可謂是心理路程的一次成長。
跋涉了千里之遙,親自侍奉了父親半年,看著老邁的父親一天天的虛弱,直到亡故,那種傷心和難過,讓她不忍回想。
賈寶玉見她說的傷心,眼淚直淌,便輕輕把她攬住,靠在他的胸膛上,一邊輕輕給她拭淚,一邊聽她訴說她的經歷和感受。
黛玉本就感性,這一年來的心事,除了偶爾與紫鵑說說,沒有另外一個人可供傾訴。
便是連給賈寶玉寫信也不敢。
賈寶玉可以無顧忌的給她寫信,但她卻不能。男兒家和女兒家,總歸是不一樣的。
如今終于回到京城,與她最心愛的二哥哥久別重逢,她頓時拋下了所有的故作堅強,將心中所有的悲傷全部哭訴出來。
好容易把她一年來的遭遇簡單說完了一遍,然后才發現自己居然已經全部跑到二哥哥的懷里,更羞人的是,還把他的袍子都給打濕了好大一塊地盤。
她頓時羞的逃離開來,然后才發現,屋里僅有的幾個丫鬟,不知何時也都出去了,這才略略安心。
賈寶玉見黛玉出去后就低著頭不敢看她留下的罪證,偏偏就扯著自己胸口的濕處,指著對黛玉道:“可沒有這樣的啊,給我打濕了就不管了”
黛玉羞惱,瞪了賈寶玉一眼,見他只是不放過她,也無法,默默的從懷里掏出一方手帕,給賈寶玉擦拭。
只是這冬天的棉衣錦袍,哪里又能擦干?
于是只擦了兩下黛玉就罷工了,又不想認罪伏誅,就道:“你自己回去換一身不就是了!”
“呵呵。”
對于黛玉這般驕橫的說法,賈寶玉只是寵溺的一笑,拿過她手里的帕子,招手讓她把臉靠過來,然后就著她梨花帶雨的小臉,輕輕將淚痕給她抹盡。
黛玉俏臉微醺,半閉著眼睛,不敢直視賈寶玉此刻的溫暖和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