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名剎護國寺內忽然涌進來大批不速之客,他們身披銀色盔甲,手持利刃,見面二話不言便要捉拿寺內僧侶,嚇得寺內少量上香之人噤若寒蟬,只敢躲在角落里瑟瑟發抖。
更令他們驚奇的是,那些僧侶居然個個身懷絕技,并不甘心受戮,而是奮起反抗。有的甚至飛檐走壁,打死殺傷甚多官兵......
內院佛堂,一名斷去一只臂膀的僧人捂著傷處跑進來:“禪師快走,官兵太多了,屬下等根本擋不住。”
竺蘭身著袈裟,手持佛珠,寶相莊嚴。他睜開虎目,眼中射出兩道懾人的光芒,卻并不著急起身,而是陰沉道:“可是趙全的人?”
“屬下等不知,只是看穿著全是錦衣軍的人馬!”
竺蘭眼睛一瞇,陛下,終于忍不住對他動手了么……
“禪師快走”
看著跟隨自己多年的屬下已經斷臂卻還咬牙呵斥讓自己走,竺蘭心中大為感動,一甩佛袍,虎軀一震,大聲道:“弟兄們大多在此,我若是走了,豈非違背結義的誓言?我們一起殺出去!”
那斷臂僧人急了,猛然跪下:“總座不可!據屬下推測,如今護國寺已經被團團圍住,官兵不下千人。依屬下之見,以總座的身手,若是扮成香客,肯定能夠逃出去。
請總座出去后為我等報仇!”
斷臂僧人或許知道單純的勸諫不能說服竺蘭,故而跪地祈求為他們報仇。
竺蘭老而英俊的一張臉上終于露出半分悲切,這個仇,該如何報啊……
“事不宜遲,請總座為我等報仇!否則屬下等人死不瞑目!”
斷臂僧人大聲哀求。
他們都是一直行走在暗中的人,僧人只是他們的偽裝。他們也早就知道富貴和生死都近在咫尺,所以官兵沖進來,他們幾乎沒考慮過束手就擒,因為他們知道,那樣的下場更慘。
竺蘭的眼神終于起了變化,聽著越來越近的喊殺聲與慘叫聲,他覺得有些恍惚,以前這種慘叫聲,都是他們聽別人發出,這一次,終于賓主易次了。
他知道,生死已在一念之間。終于還是心有不甘,他點頭鄭重道:“好,若我能活著,必定為爾等報仇。”
“多謝總座!”
斷臂僧人叩首。
沉月湖前,氛圍安靜祥和。
云霓郡主坐在賈寶玉身邊,只安靜坐了一會兒,見始終釣不到魚便不耐了,轉而小聲問道:“你什么時候娶葉姐姐呀?”
賈寶玉瞥她一眼,沒說話。
“你究竟喜歡不喜歡葉姐姐呀?”
神色認真。
賈寶玉終極還是沒忍住反問道:“你知道什么叫喜歡?”
一個十歲不到的小丫頭而已。
“我怎么不知道?我就很喜歡葉姐姐,世界上沒有比她更好的人了!葉姐姐博學廣才,見識不凡,溫柔善良,美麗大方……”
云霓憤憤回了一句,然后就開始扒著手指頭細數她葉姐姐的優點,最后道了一句:“最主要的是,她對我特別好,給我買過好多糖葫蘆……呃不是,總之是對我很好啦!你要是以后敢對她不好,本郡主就叫皇爺爺扒了你的皮!”
說到糖葫蘆三個字,云霓立馬捂嘴,似乎知道暴露了不能說的秘密,然后為了轉移話題,就威脅恐嚇賈寶玉。
賈寶玉一笑置之。
“賈寶玉。”
“臣在。”
聞聽太上皇呼喚,賈寶玉頓時起身跪領。
“你身上的傷可好了?”
“多謝太上皇關心,微臣的傷勢已無大礙。”
太上皇似只隨便一問,然后又道:“聽說你十一歲之前還和云霓一般只知道貪玩好耍,怎么突然之間就變得好學上進了?抬起頭來回話。”
太上皇此話一說,云霓頓時翹起嘴來,似很不好意思,又不敢反駁。
賈寶玉無暇理會她,他遵命抬起頭來,回道:“回太上皇,微臣也聽家人說過。微臣以前是一個不學無術,只知道在家里的丫環堆里混的浪蕩子弟,微臣也對此,深為慚愧。”
太上皇似笑了笑,道:“哦,這么說你是少年頓悟,浪子回頭了?”
太上皇的聲音說的隨意,但是賈寶玉怎么也覺得,對方在審視他。
賈寶玉心中微感壓力,卻并不表現,而是輕松回道:“太上皇謬贊了,臣哪里有那般覺悟,實在是……說來臣也覺得不好意思。實際上,微臣并非什么頓悟,也非浪子回頭,微臣是失憶了……”
太上皇眼神不變,似乎對此早已知道,倒是吸引了云霓以及另一邊的中年雅士的好奇。
云霓立馬追問:“真的嗎,人真的會失憶嗎?好神奇!”
于是賈寶玉簡單把兩年前他重病失憶的事道了一遍。這種事,沒什么可隱瞞的,再說,用這個解釋他前后性格表現的不一致,顯然比什么浪子回頭要好的多。
皇家,應該不會喜歡“變化莫測”的人。
所謂王莽謙恭未篡時,性格莫測的人,皇家是不會放心的。做臣子,還是始終如一的好。
“所以,微臣并不知道微臣以前是什么樣子的,只是聽家人說起以前的事跡,覺得異常慚愧,所以才決心好好讀書,以報答家人對微臣的關愛呵護。”
賈寶玉做了最后陳述。
云霓聽完,恍若夢中,她喃喃道:“哇,要是我也能生這樣一場病,我也能失憶就好了……”
賈寶玉看她一眼,心中暗道:“憑你在上書房之時的表現,就你這樣的小姑娘,放在后世也是個學渣妹,失憶是沒有用的,要想改變,估計只有基因重組……”
太上皇聽了賈寶玉的回答之后,并沒再問什么,卻指著旁邊那人道:“這位是河間王,也是云霓之父。”
賈寶玉頓吃一驚,傳聞,宗室之中,河間王是太上皇最喜歡一個晚輩,在他才十多歲的時候就提點在身邊,隨軍操練,后來立下不少戰功,太上皇破格封其王爵,便是這位河間王。
這些年河間王一直坐鎮西北,王府帳下近十萬西北鎮軍,而且還能節制北邊九省軍權。雖只是郡王,卻無疑是大玄權勢最重的一位宗室王爺。
好在這位河間王無子,要不然,這樣一個長期手握重兵的遠房堂兄弟在外,景泰帝怕是會睡不好覺的。
面對這樣一個權勢人物,賈寶玉自然不敢半分怠慢,立馬對其一拜。
河間王只是笑笑,并沒說什么,也沒有倨傲之色。
他剛回京,尚不知道賈寶玉的來歷,不過他卻看得出來,太上皇當是相當青睞這位少年。否則,之前也不會特意說讓他見見此人了。他原本還以為是哪方豪杰,沒想到居然是這般年少之人,他并不會因其年少便輕視,因為,能得太上皇青睞,越是年少,越說明不凡。
果然,只聽太上皇又對賈寶玉道:“朕封你為靖遠伯,便是希望你能永遠保持如今這般謙恭好學、忠正克己的態度,將來成為我大玄的國之棟梁。
好了,你下去吧。對了,太后還沒見過你吧?你若是方便,可以去壽安殿給太后請安,就讓云霓帶你去吧。”
“是。”
您老人家都發話了,小人敢說不方便么……
“嘻嘻,跟我走吧。”云霓倒顯得很高興,立馬起身,拉著賈寶玉便走。
等他二人離開,太上皇忽問河間王:“你覺得此子如何?”
“面容俊逸,舉止有度,目光清正,是個難得的少年才俊。”
河間王應聲而回。
“你有沒有覺得,他生的像誰?”
河間王一愣,隨即心頭一動。卻不是他看出來什么,而是他之前初見賈寶玉的時候,確實有想過一個問題。
這個少年,和三皇兄有些神似呢。
原本他也沒放在心上,畢竟他的三皇兄已經死了十多年了。如今看來,太上皇怕是也有這個看法,那么,他對此子另眼相待,怕是,愛屋及烏了。
這么說來,太上皇竟是原諒三皇兄了?他忍住激動,問道:
“卻不知道,他是哪家子弟?”
“京中賈家,賈代善的孫子。”
太上皇說到這句話,眉頭一凝,似有不爽。
河間王卻不察,他點點頭,賈代善他自然是知道的。如此一來,他已經明白太上皇為何會對賈寶玉青睞有加了,原來是故臣之后,又生的和三皇兄有些相似,難怪。
“代善公有此佳孫,也算是后繼有人了。”
河間王附和性的道。
太上皇卻看著他道:“朕記得,當初你與元祏兄弟二人便頗為親厚,怎么,如今連他的樣子都忘記了?”
面對太上皇淡淡的責問,河間王心頭萬千念頭。他對太上皇之前的話避而不答,自然是知道三皇兄義忠親王乃是太上皇心中的一個禁忌。
當年義忠親王叛亂,兵圍皇城,然后身死,緊接著不到半年,太上皇退位……
如今太上皇既然見責,他便道:“回太上皇,臣之前見到那賈寶玉,確實也覺得,其與義忠親王殿下有三分相似之處。”
太上皇眼睛一瞇,道:“既然如此,若是朕要你收其為義子,你可愿意?”
河間王心下巨震。
“賈寶玉,不如我先帶你去我的馨寧宮玩玩怎么樣?告訴你,馨寧宮可是壽安殿內,除了太后的寢宮之外,最好的地方了!”
從濯塵殿到壽安宮的路上,云霓郡主建議道。
兩人同過窗,算是故交,因此云霓與他毫不見外,直言要帶他去她的寢宮看看。
賈寶玉本想直接拒絕,可是立馬想到:云霓郡主便是河間王的女兒,從今日的情景來看,她在熙園的受寵程度還要超過往日自己的猜測,嗯,倒是不妨給她個面子。
“好呀,等我去給太后她老人家請安之后,便到你的馨寧宮去吧。不過我可提前說了,要是你那里沒什么好玩的,以后我就再也不來了。”
“你不來就……”
云霓一聽本來生氣,想說不來就不來,誰稀罕,轉念間不服輸的念頭占了上風,改口道:“你等著瞧,我一定讓你大開眼界!”
說著招過后面的一個太監,附耳吩咐了幾句,那太監便下去了。
“哼,你等著瞧好了。”
賈寶玉暗自搖搖頭,小丫頭就是小丫頭,自不與她賭氣,敷衍兩句,跨入了壽安殿的范圍之內。
壽安殿是太后的寢宮,雖然在三大殿位次最末,但也不可小覷,主殿也是仿造宮里慈寧宮的格式建造,尊貴異常。
此時正殿之內,皇后正領著眾妃來與太后請安。太后養居熙園之后,與宮中妃嬪隔開,但是孝道不能隔開,所以宮中妃嬪隔數日都會到壽安殿來給太后請安。
當初的吳妃剛受寵的時候,為了固寵,甚至每天跑到壽安殿來請安,后來還是太后厭煩她了,責令她一回,她才消停……
“回稟太后,一等靖遠伯前來給太后請安。”
太后坐在正堂之上,和下方一眾妃嬪的閑話,聞言詫異道:“一等靖遠伯是誰?”
京中勛門她大多也知道,從來不知道還有個靖遠伯。
老太監答說:“靖遠伯是太上皇今兒封的,就是原來的禁軍都虞候賈寶玉。”
“賈寶玉??”
老太監的話音一落,旁人還未說什么,下方的吳貴妃頓時驚呼出聲,語調奇特。
太后皺眉,就有老宮娥在她耳邊說了幾句,太后這才知道吳貴妃與賈寶玉之間的恩怨,瞪了已經知道自己失態的吳貴妃一眼,而后道:“既然如此,那就見見吧。”
須臾,只見一個女孩領著一名少年進殿,女孩自然不用多說,正是她養在身邊的云霓郡主。倒是那少年郎,神容儀態好生俊逸不凡,而且龍行虎步,自帶一股英氣,便是見過太多青年后生的太后乍然見之,也不覺得暗自贊了一聲兒。
“微臣賈寶玉,給太后娘娘請安。愿太后鳳體祥和,福壽永綿。”
“起來吧。”
太后面目慈和,把賈寶玉叫起,又看了兩眼,笑道:“果然是你,本宮以前見過你,不過,變了,變化大了……”
太后搖搖頭。每次看見這樣的年輕后生,她既高興,又有些感慨。
生命是可貴的,她卻已經老邁遲暮。
“太后圣明,微臣以前在熙園確實有幸瞧見過太后金面一次,不過未能當面給太后請安,沒想到微臣位卑人輕,居然還能被太后記住,微臣真是喜不自勝,榮幸至極。”
太后笑罵一聲:“小小年紀,油嘴滑舌。”
賈寶玉訕訕一笑,這才有機會抬頭。
只見太后看起來和賈母差不多的年紀,頭發花白,慈眉善目,卻更比賈母身上多些富貴尊容之氣。
直視太后是無禮且愚蠢的行為,所以賈寶玉只瞧了一眼,便看向別處,將周圍的環境掃視一遍。
嗯,大殿比榮慶堂又寬廣富麗不少,美人更是多了不知幾倍,好些還是熟面孔。
皇后,姐姐,淑妃,吳氏。
另外還有許許多多的宮妃和宮娥。
看起來,倒像是在聚會呀,自己運氣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