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了個位置坐下,賈寶玉道:“我已經和姨媽說了,我和你的婚事,等國喪之后再說,橫豎也就三個月的時間。
所以,今兒以后,你還是回蘅蕪苑住,不用故意避著我。”
寶釵聞言,想了想,道:“你的意思是,先不公開咱們的事對么?”
賈寶玉輕輕打了個響指:“正是。你回頭與你母親說一下,今兒知道這件事的也就罷了,讓她們少往外傳。特別是薛大哥,讓他先管管自己的嘴。
至于我們那邊,老太太和太太我會找時機私下與她們說,其他人,也都先不告訴。”
寶釵眉頭微蹙,還是點點頭。
賈寶玉見此,忍不住笑問:“你就不問問為什么?”
寶釵走到他身邊坐下:“這種事,自然是聽你的安排……”
“就不怕我故意騙你,其實另有打算?”
寶釵泛著光華的眼眸瞅了賈寶玉一下,有些嗔怨之色。
她低頭道:“又豈是頭一次被你騙了,既認定了你,便是當真騙我,我也認了。”
說這句話,之所以沒有傷懷,是因為知道賈寶玉不會騙她。
賈寶玉頓生喜悅之情。
果然寶釵和黛玉還是不同的,要是換做黛玉,只怕早就哭的嘩啦啦的,不知扯出多少事故來了。
輕輕拿起寶釵的手握住懷中,他解釋道:
“如今我身上擔的干系太多,且重。
這個時候,不公開咱們的事,是為了保護你。
不是因為葉家。葉家人大多知書識禮,雖然知道你和林妹妹的事可能會不高興,但是我能化解。
我擔心的是,別的那些盯在我身上的眼睛。
你雖然聰慧,但畢竟是女孩子。
要是那些人拿我沒有辦法,便把目光落在你的身上,對你甚至薛家來說,都是一種危險。
你可知道,要是你也出現上次林妹妹那樣的事,我會瘋的!”
寶釵神色動容起來,她將另一只手也拿過來握著賈寶玉的手,安慰道:“我明白的,你不用擔心我,倒是你,在外面時一定要多加小心……
你現在富貴已極,沒有必要再過于去追求功名利祿,一切以自身安全為要。”
寶釵說的極為真誠深切,賈寶玉便凝望著她。
在她羞臊之下眼神將要躲避之際,賈寶玉卻又忽然笑了。
“我竟不知道寶姐姐竟是如此心性高潔,淡泊名利之人。
難道,寶姐姐就不想要嘗嘗做皇妃的滋味?”
私室之內,兒女話長,賈寶玉也不裝埋深沉,以不能對外人言說的話題相謔。
寶釵聞言心頭微微一震,驚詫的瞧著賈寶玉,紅唇微啟,卻不知說什么。
半晌,她搖頭道:“相比那些,我更愿你平平安安,富貴一生。”
雖是平淡、簡單的情話,在賈寶玉聽來,卻是如飲甘泉。
看著面前有些低眉垂首的寶釵,賈寶玉拿起她的雙手,讓她伏入自己的懷中,然后一手攬著她的玉背,一手撫住她腦后的秀發。
寶釵略略順從,她只覺得賈寶玉懷中的氣味異常好聞。除了那種令她不敢沉迷的無法言說的男兒氣概,還有衣袍間傳來的陣陣檀、線之香。
大概是他之前在宮中染上的吧。
寶釵心想。
正當她忍不住想要多感受一下情郎懷中的氣息之時,卻不知賈寶玉忽然想到什么,只聽他笑道:
“雖然你這么說,但是我還是想要讓你,做一做名副其實的‘貴妃’,看你醉一次酒的樣子。”
寶釵眉頭一蹙,顧不得去想那貴妃的尊榮,她撐起身子,昂頭懊惱的瞪向他。
也不知是多久之前,賈寶玉曾做過一次比喻,將黛玉比作西施,將她比作楊貴妃。
那一次,她可是惱了的,相信若是黛玉聽到,也會惱的。
她們這樣的清白女孩家,通常都是不愿意作比古代美人的。
因為紅顏薄命,歷代有名的美人,難得善名、善終者。
更何況,那楊貴妃,不論正史還是野史,素以豐腴甚至富態論美。
拿她作比“貴妃”,豈非說她胖之意?
若是旁人說也就罷了,偏偏黛玉正是消瘦的,而卻得他喜歡,豈非更有一層嫌棄她的意思在里頭?
寶釵的反應在賈寶玉意料之中,他幾乎想也不想,便收回她腰間的手,撫上她的胸口,笑道:“怎么,你還不服?”
他故意捏了捏,讓寶釵自己去感受她的豐碩。
寶釵一時不察,便被賈寶玉得逞,受此一擊,幾近嚶寧一聲,然后便軟撲回賈寶玉懷中,借此壓住賈寶玉的手,不讓他亂動,口中只道:“你”
寶釵正值二八芳齡,又花露飽滿,宛若雪白的牡丹花向陽綻放,全身上下,無一處不在向外釋放自己的艷質與芳華。
此時嬌羞旖旎在他懷中,他更能切身感受到她的所有美好。
因旁邊便是寶釵的矮炕,賈寶玉便就勢將寶釵放到上面,壓了上去……
屋里燈火忽明忽暗,似乎就要見證一場天地奇跡的誕生。
忽然,緊閉的窗戶之外,廊檐之下傳來一道聲音:“姑娘,太太叫你過去一趟……”
寶釵趕忙將賈寶玉的頭從她脖頸間推開,然后翻身坐起,快速整理自己的衣裳,并狠狠的瞪了賈寶玉一眼。
賈寶玉也不起身,就著一個靠枕斜躺著笑道:“你還瞪我?方才要不是我手下留情,那么一會兒工夫,你身上那身裝備早該沒了……”
“你!”寶釵羞惱不已,又暗恨自己無能,竟著了道。
“你還不快點過去,等會姨媽該親自過來拿我了。”
賈寶玉十分愜意,他伸著手到炕頭端了一杯也不知道是他的還是寶釵的茶,就口喝了起來,一派氣死人不償命的樣子。
寶釵暗啐一口,到底不敢耽誤,踩下地就要走,兩步之后頓住,回頭道:“今晚我住家里,等會你回去,順道告訴云丫頭一聲,就說我今晚不回去了。”
賈寶玉就看著她笑,也不說話。
寶釵下意識的就摸了一下自己涼颼颼的脖子,然后看見賈寶玉越發得意的樣子,又趕忙把手藏下。
暗暗一跺腳,也不敢理論,疾步出去了。
“姑娘……”
出了內房門,看見廳里神色微異的鶯兒,寶釵心知她或許是察覺到了之前屋里的事。
也不說什么,點點頭便直接出了門而去。
身后,鶯兒自然是趕忙跟上自家小姐急促的步伐。
沿著走廊走了沒幾步,卻見寶釵放慢了腳步,最后停下。
鶯兒便也立在后頭。
寶釵轉頭,盯了鶯兒兩眼,吩咐道:“王爺還在屋里,你就不用跟著我了,去給王爺添添熱茶。”
“是。”
鶯兒倒也不疑有他,待寶釵走了之后,便轉身回屋。
先從茶水間提了一壺她之前沏好的茶,進炕屋,就看見賈寶玉還斜坐在炕上,單手搭在邊上的梨花木桌上,拇指輕敲著桌面,似乎在思索什么。
她心想,剛剛,難道王爺就是在這里欺負姑娘的么,瞧,炕褥都亂了呢……
臉紅心跳卻不敢打擾,悄然到一邊,在賈寶玉的茶杯里添了熱茶,然后雙手捧著遞到賈寶玉的面前。
“王爺,請喝茶……”
“嗯”
賈寶玉接過茶,喝了一口,然后難免抬眼打量起面前這個他很早之前就沾過便宜的丫頭。
鶯兒應當是與寶釵年歲相當的,但是表面看起來,她卻像是比寶釵小了三四歲一樣。
不過膚色和儀態,倒似得了寶釵的真傳一般,十分干凈通透,又更少女鮮紅一些。
身形嘛,是屬于嬌小單薄型的,總愛穿黃色或者淡黃色的裙裝,端的是可愛暖系小蘿莉丫鬟一枚。
難怪原著的賈寶玉會感慨:將來不知是何人有福氣消受她們主仆兩個……
正想要擱下茶杯抓其過來寵愛一番,忽然察覺到這可能是個陷阱。
薛姨媽知道他在這邊,時間不過稍長便專程派人過來叫走寶釵,顯然是怕寶釵受欺負。
這一點賈寶玉很容易理解。
但是寶釵走了,咋一看留下鶯兒來服侍他沒什么問題。
只是,應該沒有人比寶釵更清楚他現在的狀態,若他是寶釵,肯定會把這么乖巧可口的小婢給帶走的。
否則,難免有羊入虎口之嫌。
可是現在鶯兒卻堂而皇之的出現在他面前,有一半以上的可能性,是寶釵故意留下來的!
留給他解饞?
還是,試探他的心性?
不論如何,自己不能被一個小妮子牽著鼻子走,哪怕是自己喜歡的也不行。
因此擱下茶杯,賈寶玉道:“我還有事,就不在這里等你們姑娘了。”
說著就起身要離開,又看見凌亂的被褥等,便低頭捏住鶯兒紅嘟嘟的小臉,笑道:“小丫頭,把這兒收拾一下……嗯,把這項技能練嫻熟了,以后你們姑娘進門,有的是你疊被鋪床的時候。”
鶯兒微紅的面頰一下子就紅透了。
“嗯嗯”她知道賈寶玉的意思。
從她嬌羞的嗯哼之聲,也能知道她是愿意的。
于是賈寶玉心滿意足的松開她的小臉出房門而去。
“王爺,我送你吧……”
“不用,我的兵就在前頭,你先練好自己的技能。”
鶯兒捂著自己的臉扒在房門口,看著賈寶玉大步而去的背影,眼神迷離又陶醉。
然后果真回屋,將那炕上的被褥疊了又疊,床單的褶皺碾了又碾……
賈寶玉記著寶釵的話,進了大觀園之后,去了蘅蕪苑。
蘅蕪苑本來清幽,但是因為住進了湘云,一切便有些不一樣。
剛剛敲開院門進去,就聽見那邊正屋里,傳來湘云嘻嘻哈哈爽快的笑聲。
于是賈寶玉也顧不得去聞蘅蕪苑內夜間花草的清香,沿著假山錯落的正院,穿進正屋內。
“哈哈哈,快點快點,蕊官蕊官,你來演宋江,我來演李逵,讓葵官幫我瞧瞧我演的像不像……”
循著聲音,待賈寶玉看清里頭的形勢,不由得一笑。
只見蘅蕪苑不多的幾個丫鬟,此時都聚集在屋里。
她們擺了一張桌案在屋中間,湘云正在兩個小丫頭的打扮下,要唱大戲的樣子。
看見賈寶玉進來,丫鬟們都一驚,趕忙拋下笑嘻嘻的樣子,迎過來行禮。
湘云聽見她們的聲音才回頭,然后便很不好意思的把頭頂的小巧鬃帽取下,走上兩步,小聲的喚道:“愛哥哥……”
賈寶玉笑道:“你寶姐姐要是知道她才走一晚,你就把她的屋子改成了戲堂子,怕是以后都不敢單獨留你在屋里了。”
湘云更是不好意思。
小丫頭們就要悄悄把案撤了,賈寶玉卻已經繞過去,在寶釵的榻上坐下,笑道:“先不忙撤,剛才你們演的什么,重新演一遍來我瞧瞧。”
湘云哪里肯依,忙問寶釵的下落。待賈寶玉告訴了她寶釵今晚住家中的消息,湘云不免有些落寞孤單起來。
賈寶玉就笑道:“你先扮一個李逵來我瞧瞧,若是扮的像,今晚我就允許你到我的怡紅院去睡。”
湘云輕啐了一口,到底還是小孩子心性:“你真想瞧?”
賈寶玉點頭。
換做別人湘云自然不敢作像,但是賈寶玉的脾性她是知道,不是那種奸猾刁鉆之人。
因此倒放開心思,先指著一個小丫頭與賈寶玉介紹道:“她叫做葵官,二哥哥你還記得么,她就是她們班里的大花面,以前她們唱那出《李逵探母》,老太太還夸她演的好呢。嘻嘻,她現在是我的丫頭了。”
賈寶玉便把那葵官看了一眼。看起來也就十歲大小的小丫頭,生的也是白白凈凈的,和李逵這樣的角色形象明顯不搭邊。
顯然,這走的是反差萌的路線。
湘云又把蕊官也介紹了一下,然后三人便就著那十分有限的簡陋道具,開始裝扮起來。
別說,雖然都是小丫頭,但是簡單一扮相,再看她們故意擺出那份姿態,倒是有幾分那意思。
關鍵是,在賈寶玉看來,倒比外面戲臺上的“宋江”和“李逵”更據觀賞性。
因此,倒也饒有興致的瞧著。
湘云果真扮了李逵,蕊官扮了宋江,葵官扮作兄弟甲乙丙丁……
人雖少,但是入戲快。
只見蕊官一清嗓子,忽然跪下,抬起戲腔,唱道:“眾位兄弟,眼下情景,宋江有一事相求!”
湘云飛撲過去,一把扶住蕊官,粗著聲兒道:
“哥哥……哥哥有甚話,但說不妨!兄弟們敢有不聽,都先吃俺一斧……”
湘云到底學藝不精,開頭就跑腔,使得她小臉立馬有些紅了。
好在蕊官和葵官兩個是專業的,一點也不在意,順著她的話,便接著演了下去。
湘云自知丟臉,但是掃了一眼賈寶玉好歹沒笑她,才勉強打起精神,接著演下去。
她卻不知道,賈寶玉在她剛開口,聽到她那銅鈴般清脆卻故作鳥叫的聲兒,心里早就笑開花了。
只是他隱忍功夫深,才忍住。
誰能想象的到,侯府千金小姐,尖著嗓子唱著“都先吃俺一斧頭”那種感覺,真是不能用言語形容。
若是被黛玉聽到,保管今后湘云身上又要多一個洗刷不掉的“污點”。
好在戲只是選段,總共沒有幾句臺詞,一會之后演完,賈寶玉當先鼓掌。
其他丫鬟見狀,不管覺得好不好,哪敢不捧場。
如此一來,倒是讓湘云心中的自我懷疑少了不少,靦腆的笑了起來。
“沒想到云妹妹還能有這項絕技,以后云妹妹就是不當侯府小姐了,有這個本事,也不愁餓了肚子。”
面對賈寶玉的戲謔,湘云一扭身子,道了句“胡說”。
如此歡笑一場,丫鬟們各散,蕊官和葵官也將她們不多的幾件行頭拿下去收好。
賈寶玉拒絕了翠縷端上來的茶,站起身來,笑道:“真不跟我回怡紅院?”
湘云一努嘴,“嗯哼”一聲。
她是大咧咧,又不是什么都不懂。
她是女孩子耶,怎么可能去怡紅院睡覺,那成什么樣子了!
被賈寶玉笑的狠了,甚至還想起那晚在馬車上的事,因此紅著臉,將賈寶玉推出了蘅蕪苑才算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