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
“吁。”
寬敞而略顯泥濘的山道上,一行華麗的馬車緩緩駛來。
“太太,前面就是幻靈寺了。”
一個中年男子小跑至第一輛馬車之前,躬身道。
俄而,月青色的車簾打開,現出一個面容細潤、眉眼慈善的貴婦人。她單手執著帕子舉過眉目,望了望昏暗的天空,那本就似愁云不散的臉上愈發眉頭緊鎖。
見狀,旁邊一仆婦道:“太太,這就是那和尚說的幻靈寺了。我們還是快進去,給哥兒燒一炷香,興許哥兒的病真個就大好了,太太又何必愁難呢?”
貴婦人點頭,早有一丫鬟拿過短條凳過來與她墊了腳下車,又有丫鬟們踩著上去,似要扶什么人下車。她便說:“先不忙,讓襲人在車上照看寶玉,等寺里的下處收拾好,再帶寶玉進去。”
“是。”丫鬟們受領。
那仆婦笑道:“太太慮的極是,可不敢來回的驚動哥兒。”
一面說,一面已經攙著貴婦人往山門里面走。
“轟轟轟”
天上的轟隆聲愈演愈烈,連天都暗了下來。
“咔嚓!”
灰云密布的天空撕開一道口子,絢麗的電光仿佛為整個世界披上了銀裝。一道震嚇心神的驚雷猛然響徹天際。
正低頭吃草的馬兒本來就被電光攝住,待雷鳴乍起,頓時嚇得高高嘶鳴一聲,隨即揚起馬蹄,奔騰疾跑。它身上綁著馬車,便連帶著后面的馬車也一同往山道那邊沖去。
距離幻靈寺約莫七八里地之外,一個鮮衣怒馬的小少年郎興致沖沖的策馬向前。他的身后,跟著十來個隨從。
“二爺,眼見可能要下雨,況且山間路滑,我們還是回去了吧!”
“胡說,好不容易借著替老祖宗還愿的機會出來一趟,我豈能不逛夠了?前面不遠就是幻靈寺,我們再到那邊逛逛廟去!”
“可是”
隨從勸諫的話語被少年拋在腦后,他率先策馬沿著山道往前走。
忽聞左側山體傳來“涮涮”聲,少年抬頭一瞧。這一瞧可了不得,居然是山上的泥石、樹木一體滑落下來,嚇得他趕緊一記馬鞭拍下,使得馬兒提速,好險沒被砸中。
等他跑了十多步之外回頭看,發現之前的山路已經被泥石完全堵塞,心中暗道一聲“好險”。
又見山腳下是蜿蜒的小溪,知道此路暫時是不得通行了。
“呵呵,正好沒人跟著,我可恣意逍遙一天了!”
少年白俊的臉上帶著歡樂,也沒有等候家下人跟上來,就這么策馬走了。
“轟”越發陰沉的天色為少年心里添上不少陰霾。況且山間無人,他這時才感覺到有些怕人,因此快馬加鞭,意圖早些到幻靈寺,那里終年人氣都足。
誰知剛轉過一道山坳,迎面居然竄出一輛馬車來,少年嚇得不輕。
兩邊速度都飛快,已經避之不及。他勒緊馬韁,卻不能避免迎面撞上的局面,反而使得馬兒摔倒,他自己也隨之摔入前面四五米外的一個泥潭之中,生死不知
那對面的馬車因此突變,車廂外翻。
好險!
這山道處于山腰,往下十幾米高才是一條小溪,要是馬車摔下去,里面的人怕是無法生還。
“哐”的一聲,馬車應聲而倒,萬幸并沒有翻出山道,堪堪倒停在路邊。
不過更驚險的一幕卻隨之而來!
蓋因馬車廂猛然砸地破裂,摔出了里面的兩個人。
那丫鬟還好,摔在路邊上,但原本被她護在懷里的那個少年卻直接越出了道路,便要落入下面的小溪之中。
路面距溪面甚高,這么摔下去,便是成年人怕也該摔死了,何況一個病弱少年?
就在此時,一道幾不可見的綠光浮現,卻是那病弱少年胸前項圈上的什么通靈寶物顯現異象,在他周身染上一層氤氳之氣,像是自動護主一般。
可惜,這寶物也似就此與他緣分已盡,被路邊一截灌木枯枝掛住項圈,連帶著那寶物也留了下來,并未隨他一道墜入溪流之中。
天上雷聲依舊。可是此處卻是靜悄悄的,誰也不知道,這里剛才竟發生如此驚險的一幕,或許已經致兩個少年郎殞命。
須臾,忽見一僧一道飄飄而來。
那僧隨意掃視了一下,便將所有場面收入眼中,然后笑問那道人:“此間之事,老伙計,你如何看待?”
道人嘆了一聲,望了望昏暗的天空,幽幽道:“大能降世,天機重啟,因緣重聚,無可奈何,無需奈何。”
“呵,神瑛仙友修真、假二魂,分別下世渡劫,其中真魂化為甄寶玉,假魂化為賈寶玉。如今甄寶玉身隕,神瑛真魂即將歸于太虛,卻不知那假魂之身又將如何,有趣,實在有趣的很。”
僧笑道。
道人卻不接茬,而是漠然道:“你我下世十有一載有余,倒也度脫了幾個,還算功德圓滿,值此之時,當回太虛幻境警幻仙姑處銷號了,以免多沾因果。”道人說完,便自去了。
那僧倒不介意,回頭看了一眼那掛在路邊枯枝上的物什,朝著它點了點頭,然后轉身,也飄然離去。
噠噠噠噠
遠處的山道上奔來五六騎人馬,到了此處之后,好一通忙亂,直到過了半炷香的功夫,才將此地連人與馬車,全部帶了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