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很多只有三五千駐軍的小城市一樣,守著田城的駐軍一槍沒放就跑了,偌大的田城已被五百名日軍給占領了。
當陳天福開著車,載著鄭依依與林青荷到達田城城外十里鋪時,午后的陽光正從車窗外曬進車里,曬得林青荷臉上發燙。再加上陳天福開的車一顛一顛地,躺在后車座的林青荷已醒了。
她坐了起來,想看看外面的風景。
風景倒是沒怎么見著,卻見到民眾正排成隊伍準備進城。
“昨天我們出來時,沒見過這些人啊!”
看到十里鋪被設了一道關卡,每個進城的人,都得被背著一桿槍、戴著捂耳帽的兩個士兵上上下下地摸一回,林青荷就覺得有點意外。
“是啊,發生什么事了?”鄭依依也看到城里處處冒著煙,偶爾還傳來一兩聲槍聲。
陳天福把車停在路旁,問一個正在排隊接受檢查入城的民眾問道:“這里發生了什么事了嗎?”
“您是從鄉下來的吧?”
陳天福點點頭。
“田城昨天就被日本鬼子占領了,殺的人全掩埋在城墻邊……”
陳天福正感覺到意外時,忽然五名全副武裝的日本兵跑了過來,將他的車給圍住了。
“咔咔——咔咔——”一陣子彈上膛的聲音,讓他們三個驚恐萬分。
五桿槍齊刷刷地全部指著汽車。
“全部下車!手的舉起!”領頭的日本兵用生硬的中國話,命令車上的三個人下來。
陳天福與鄭依依母女倆,現在只能乖乖地下了車,被頂在十里鋪的一座涼亭邊。
那名士兵繼續拿著蹩腳的漢語,問他們道:“你們,什么的干活?”
陳天福道:“我們都是普通老百姓,長官。”
“接受檢查!”那士兵伸過手來,要在他們身上摸。
陳天福從身上掏出一把銀元遞給那士兵,嘴里道:“長官,多多關照,多多關照!”
不想那士兵伸手就將陳天福手中的銀元拍落地上,喊里道:“八嘎!”
本來已經放下的槍,又舉了起來,全部都對準了陳天福!
面對這些日本兵,陳天福懵了,不過他暗自慶幸:還好沒讓帶槍的保鏢一起來,自己也因為想在鄭依依面前獻殷勤,走得匆忙身上也沒帶槍,不然可能就橫尸于此了。
想到這里,他忍不住對鄭依依多看了一眼,帶著感激。
驚恐之后,他慢慢地冷靜了下來。
鄭依依經歷了趙大財昨天持槍殺人的陣仗,今晨警察隊土匪與警察對峙,現在又重演了一回,兩腿早已嚇得發抖,呆立在原地不敢作聲。
林青荷雖然沒有像她媽媽那樣嚇呆了,但也不敢亂動。
卻聽得陳天福忽然對那領頭的士兵嘰里呱啦地說了一通,沒想到那領頭士兵居然向他挺恭敬地“嗨”地一聲,然后跑向離這不遠的一個小帳篷而去。
但其他士兵仍然用槍指著他,并沒有放了他的意思。
正在察言觀色的鄭依依覺得很好奇,向陳天福投來欽佩的目光,悄聲問道:“您剛才跟那鬼子說了啥?”
不想那四個鬼子聽她說“鬼子”兩字,全都調轉槍口,指著鄭依依,嚇得鄭依依兩腿發軟,直接坐到了地上。
陳天福又用嘰里呱啦的話跟那四個鬼子說了一通,那四個鬼子再一次全部調轉來槍口,全都對準了他。
剛才跑進小帳篷的日軍士兵又跑了過來,對其他四個鬼子說了一句鬼話,那四個鬼子“刷”地一聲,把手中的槍全都放了下來。
雖然那五個鬼子似乎對陳天福態度改變了,鄭依依心存好奇,但她現在仍不敢再向陳天福發問了。
不一會那帳篷的門掀開了,出來了一名中佐,年紀與陳天福相仿,直直地朝他們幾個過來。
“天福君,十五年不見了!”
“田邊君,你又升官了!”
兩個人居然伸開雙臂,迎面相抱!鄭依依與林青荷兩人懵了,眼前這個陳天福不僅會說流利的日語,竟然會認識鬼子的大官!
那五個日軍士兵看著他倆,也發呆了。
“天福君,請到帳篷里說話。”
“我還有兩個好朋友,也帶過去叨嘮?”
那田邊說著一口流利的漢語:“行!你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我們五湖四海皆朋友!”
進了帳篷,林青荷發現里邊竟然還擺了一套茶桌,茶桌上擺著精美的茶具,旁邊的一個小炭爐上正泡著茶。
田邊很有禮貌地向他們示意:“請坐!我的中國朋友們!請坐!我的老同學!”
說完,他朝鄭依依瞅了過來,眼睛都有點看直了。
陳天福在茶案前坐了下來,夸贊道:“茶香四溢啊,田邊君。”
“還行,還行!我喜歡喝天福君泡的茶,什么時候有空,到天福君那喝。”
“歡迎歡迎!”
“你們也坐啊!”田邊向鄭依依與林青荷招呼,示意她倆也喝口茶。
坐下后,林青荷見陳天福與田邊一直聊著無邊無際的客套,心想現在這樣坐下來喝起茶來還得了,趕緊碰了一下她媽媽,悄聲說道:“媽,咱得早早回城里,讓爹給外公外婆他們入土為安啊。”
經林青荷提醒,鄭依依才發現自己花癡到把回田城的正事給忘了。
“陳先生,陳先生,麻煩您跟他說說,我們要回城的事。”
田邊說道:“回城?不著急!喝了茶再回。”
陳天福也點了點頭。
那田邊問道:“大姑娘,你住在田城?”
鄭依依感覺這位田邊先生也沒那么可怕,就答道:“是的,我在田城生活了十幾年。”
“哦,老田城。有空帶我到處逛逛。對了,你住在田城哪里?”
“我們住在紫衣巷。”
“紫衣巷?那里一個少年學堂是不是有?”
鄭依依聽那田邊說起紫衣巷,竟然這么清楚,感覺驚喜萬分,問道:“田邊先生對田城這么熟?”
那田邊卻說道:“不不不,不熟!只是昨天順利進城后,一路任何抵抗從沒遭遇,昨晚去弄點糧食時我們,遭遇了襲擊在紫衣巷。”
鄭依依關心地問道:“那田邊先生沒被襲擊到了吧?”
“哈哈哈,要是我被襲擊到了,坐在這里現在還能陪幾位喝茶嗎?”
“那倒是,那倒是。”
林青荷忽然想起了在紫衣巷少年學堂任教的爹,問道:“在紫衣巷遇到誰的襲擊,他們怎么樣了?”
“說來奇怪,我們大日本皇軍田城開進時,你們的駐軍居然沒放一槍就跑了;拿起武器反抗我們的,一位手無縛雞之力的先生竟然是。”
鄭依依與林青荷聽出了一絲危險,齊聲問道:“這位先生襲擊了田邊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