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立松很清楚自己跑不了。
上來了兩名警備隊隊員,在陳立松身前上上下下摸了一通,并沒摸到槍。
看他們摸完后的樣子,似乎松了一口氣,但陳立松卻沒法松口氣。
被劉保俘虜過的中野太郎罵道:“バカ(混蛋)!”
這話陳立松聽得懂,暗自心驚,腦海中一個念頭:伸手奪他的槍。
但中野太郎似乎早就提防陳立松有這手!
從他的身后,兩名鬼子迅速撥開警備隊隊員,撲向了陳立松。
陳立松只道只有警備隊隊員,不忍心傷害這些鄉親,沒料到竟有鬼子,還沒來得及動手,雙臂已被那兩名鬼子給控制住了。
沒想到中野太郎的中國話說得也不錯:“你,我認得!昨天你就在山上,殺了我大日本帝國的戰士!”
“太君您認錯人了。”
“你就是化成了灰,我都能認得!”
中野太郎轉到陳立松身后去,從腰間將手槍給搜了出來。
一枝手槍,出現在一個普通的小鎮農民身上,這農民就再也不普通了。
眾人面面相覷。
中野太郎近乎歇斯底里:“他是共黨,綁了他!”
“我不是!”
中野太郎不聽陳立松解釋,對警備隊隊員命令道:“去拿手銬,麻繩,綁了他!”
“是!”
警備隊隊員在中野太郎面前表現得很積極,紛紛圍將陳立松及兩名押著陳立松的鬼子團團圍住,鄭起云轉身跑進辦公樓去拿麻繩。
陳立松被押往警備隊辦公樓的半道上,鄭起云拿著麻繩從辦公樓出來,眾人又張羅著綁了陳立松。
中野太郎站在一旁,趾高氣揚地指揮道:“你們,給我把他抓牢了!別放走共黨,滑得很!”
那些警備隊隊員如臨大敵:“是!”
陳立松無話可說。
不知道趙大富從哪冒了出來,看了五花大綁的陳立松一眼,搖了搖頭:“押走!”
陳立松無可奈何也無可辯駁,心道:“這回完了!這鬼子昨天親眼目睹自己殺了他那么多手下,現在被鬼子逮了,哪有機會逃出生天?”
當陳立松被兩名鬼子押進警備隊辦公樓時,忍不住往外看了一眼,想再看看這個鎮上的天空與自己熟悉的村落。
在街角,他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居然是林青荷。
跟她一塊冒出頭的,還有一個人,是林三才。
昨晚林青荷不是在刀峽上與李飛腳成親嗎?
現在怎么會出現在鎮上?
難道李飛腳帶人來鎮上了?
熟悉的柵欄,熟悉的氣息。
那兩名鬼子用鐐銬把陳立松銬得牢牢的,還換了一根粗鐵鏈,在他的身上上上下下綁得結結實實!
關進審問室之后,中野太郎除了讓警備隊看守外,還讓一名鬼子盯著。
警備隊的人,陳立松大部分都熟,尤其是原來黃大明手下的老警察,都是鄉里鄉親。
不過,管著這座辦公樓與這些人的,現在卻不是黃隊長了,而是換了一個人。
原先是黃大明,現在是趙大富。
趙大富嘴里叼著一根煙,站在柵欄外整理著他的隊長服。
他又似乎在替陳立松嘆息,把煙從嘴中取了下來,看著陳立松搖搖頭道:“陳立松,這回你完蛋了!我也沒想到,你怎么會是共黨呢?”
“我是共黨?胡說不道?”
“這不是我說的,是中野太君說的。他說,只有共黨才有你這樣的身手。”
“我只是一名獵戶,不是共黨。”
“嘖嘖嘖!你是不是共黨,跟我沒關系,只跟你的命有關系了。”
“……”陳立松不知如何接話。
趙大富似乎很在意他現在的著裝,又低頭整理著。
“你這回肯定走不了了。對了,陳立松,趁著在送你去田城之前,咱倆好好聊聊。哎!我他娘的現在實在太閑了!”
“有屁快放!”
“別那么濃的火藥味嘛!你作為一名共黨,我們可沒仇。我既沒害過你家,也沒殺了誰吧?不至于你要除掉我吧?再說,就算我做了漢奸殺了幾個共黨,你現在也拿我沒辦法了吧?”
“我不是共黨!”
“我可不關心你是不是共黨,只關心你家那塊田的一件事。”
“我的田關你屁事?”
“不急,要喝水嗎?”
“不渴。你要打我家那塊田的主意?難怪昨天在我的田里鬼鬼祟祟的。說吧!打我們家田的什么主意?”
“不急,反正送你到田城,也要等田邊太君。”
“田邊?田邊這回來我們鎮,要見什么人?”
“見什么人,你知道了也沒用啊。你一個等死的人,知道太多沒啥好處。”
陳立松還是關心那個大人物的事:“可也沒壞處。反正我就要死了,你告訴我也無妨。”
“可是,我也不知道見誰,怎么告訴你?”
“你不知道?”
“我姐知道,但我姐沒告訴我。”
“你姐知道,而你不知道?”
趙大富說得在理,陳立松覺得趙大富應當確實不知道。
“太君要見誰,也沒必要告訴我啊。”
“說得也是。田邊只認花姑娘,你又成不了他的小舅子。”
趙大富大笑起來:“哈哈哈!”
笑聲一停,趙大富撥弄著他的那身服裝,似乎在陳立松跟前炫耀。
“我這身衣衫帥嗎?”
陳立松不知道自己突然之間言語也會尖酸刻薄起來,譏笑道:“這身漢奸裝,奴才裝,你也覺得帥?”
“漢奸裝”與“奴才裝”這幾個字一出口,站在柵欄外的鄭起云等人感覺臉上發燒,有點不自在起來。
但趙大富卻又是一陣“哈哈”大笑,朝他們望去。
鄭起云等人見趙大富看了過來,趕緊正了正身,站得筆直。
笑完,趙大富問道:“陳立松,你覺得,我與黃大明兩個人,哪個更有威?”
“你倆也配名字當中叫‘大’字嗎?”
“你不說,我還沒發覺!原來我跟黃大明的名字都有一個‘大’字!我現在也算是當個官,也算是大人吧?”
“名叫大人,卻是小人。”
趙大富也不生氣,只是從衣服口袋中取出一張黃紙來,“你要死了,你把那塊田地賣給我好嗎?”
“這是啥?”
“田地契約。”
“我那塊田地的?”
“聰明!”
“不賣。”陳立松別過臉去,仰著頭看向天花板。
趙大富也不生氣,說道:“這事其實也不急,急也急不得。其實也好辦,我在契約上簽上你的名字,再抓著你的手,按上印泥,在這紙上按下去,就成了。只是我不想這么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