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榮發現自己身上的薄衫已經濕透了。
但陳天福對林長勇只是淡淡一笑,當著林長勇的面慢慢地拆開了信,從里邊取出信箋。
信的抬頭寫的是“姑爺,如面”,陳天福笑了。
他原本以為這信是林明亮所寫,心中一直害怕這個最講道理的林家大少爺,不,現在已經是林家大老爺,會給自己下一個什么樣的戰書。
現在他知道寫這封信的,是他那位堂小舅子黃大明的媳婦。難怪字跡如此絹秀,那是大家閨秀的字,是一位感花恨鳥的詩意女人的心思。
在那個年代,在鄉村識字的女性并不多,而懂得詩詞歌賦的鄉村女性更是少之又少,林明瓊算其中一個。
當然,陳天福現在也惡補了一下黃大明家的宗族史料,對自己在還沒真正了解對方家族背景的情況下,就安排人去把黃家老院子給圍了的行為,做了一回深刻的檢討。
陳天福把信箋遞給林長勇,問道:“我已經看完了,你要看嗎?”
林長勇連忙擺手道:“不用給我看,我不看。”
其實那時山村識字的女性少,同樣,識字的男性也不多,只會懂得如何打架的林長勇,就是識不了幾個大字的其中一個。
“也對,這是我嫂子給我寫的信,你能看得明白嗎?那你先回吧。”
林長勇也不搭話,轉身就走,徑直離開了陳家大院。
過一會,那名前去探聽消息的護院回來了,向陳天福報告道:“田邊先生的部隊已經回來了。”
“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老爺。”
“慢著!”陳天福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問道:“剛才去村口探聽田邊先生消息去時,你帶著通行的條子了嗎?”
“帶了。”
“那你再到黃莊一趟。”
陳榮說道:“還是我去一趟吧,他還不知道具體什么情況,弄不清楚怕誤了事。”
陳天福覺得也對,便把林明瓊寫的信讓陳榮看了一遍,便叫陳榮去了。
陳榮開著車到了黃家老院子,老院子的門開著,似乎就在等他來。
因為剛剛見識了林長勇所謂的講道理方式,陳榮站在院門口,頭皮就開始發毛。
林明瓊坐在院中游廊上喝茶,早聽到門外的汽車引擎聲:“長燈,你到門口接一下人。”
“是,瓊姑姑。”
林長燈出了院子,見陳榮正在院門口盤旋徘徊,便伸手拽住陳榮的手臂,說道:“你是陳天福?走,進去!”
“我不是……”
“不是他,你開著他的車來,也是他的人,也先進來了再說。”
在林長燈的拖拽下,陳榮毫無抵抗心,任憑林長燈把他拉進院子。
林明瓊道:“哦!陳長官。不是我那姑爺過來。”
“嫂子好。”
在警備隊里,黃大明年齡最大,他的那些手下叫他為老大,老大的媳婦他們當然得叫嫂子了。
所以陳榮上前叫林明瓊為嫂子。
林明瓊反而低下了頭連看都不看他,雙手撥弄著茶杯與杯蓋,淡淡地說道:“嘴莫太甜。前頭太甜了,后來淡了就會不適應。”
“黃隊長永遠是我的哥哥,您永遠是我的嫂子,這種情分,十輩子都不變。”
陳榮把這話說得肺腑赤誠,字字推心。曾經有一段時間,看著黃大明在外頭勾三搭四,而家中卻有一位優雅得體的媳婦不管不顧,很多人都替林明瓊感到不值,陳榮也一樣。
“你既然過來了,想必那封信已看了吧?”
“是的,看了。”
“信能看得明白嗎?”
“明白。”
林明瓊這才抬著頭,用她的那雙鳳眼看了看陳榮,問道:“那啥時候把她送回來?”
“嫂子,我個人給您一個建議,您聽嗎?”
“什么建議?說。”
“您能不能讓他們先回避一下?”
“都是自己人,不用回避。”林明瓊并不傻。
陳榮輕聲說道:“田邊先生下山了。”
“田邊下山,跟我有什么關系,跟她又有什么關系?”
林明瓊說得慢條斯理,不咸不淡,似乎她與這個世界沒有半毛錢關系一般,甚至她所關心的林金珠以及林金珠肚中的孩子,也跟她沒有關系。
“有關系。田邊在鎮上,陳立松也在附近。”
“我說沒關系就是沒關系。”
“嫂子,我是替您著想,就像大明哥在的時候,他在外面玩,我在他身邊勸一樣,都是替您著想。”
“替我想什么?”
“那婆娘懷的……”
“說話注意用詞!別在我面前吐不雅的臟詞!”
“她懷的不一定是黃隊長的,再說,黃隊長以前那么對您,您又何必……”
“廢話少說,說重點!什么時候送她回來?”
林明瓊此時說話聲音提高了半分,明顯有了些怒氣。
而站在四周游廊上的林長勇、林長忠、林長燈、林長華、林長實五兄弟立即朝陳榮瞧來,看得陳榮全身上下一陣發毛。
尤其是林長勇,陳榮在陳天福的南書房,見識過林長勇的功夫。
還有,昨晚陳榮與陳天福親眼看見,林明亮叫人把兩具尸體抬到風山腳下埋了。被林明亮他們打死后抬走的,正是由陳榮安排看著黃家老院子的兩名護院。
陳榮感覺,大肚子的林金珠現在還控制在他手里,林明瓊肯定不敢輕舉妄動,如果真把林金珠送回來的話,林明亮不一定會殺陳天福,但殺陳榮卻跟從一棵枝葉茂密的大樹上隨便扯下一片樹葉那么簡單。
陳榮哭喪著臉說道:“田邊先生剛剛下山了。您也知道,自從臺風那天田邊先生差點被風山的人給宰了之后,現在只要鬼子在鎮上,誰也還不能亂走動。請嫂子多多諒解一